(来源:人民武警)
收听鹏程主播温情朗读
川西高原的寒风裹着沙砾打在迷彩服上,簌簌作响。我站在海拔3400米的靶场上,任风掠过耳畔,思绪如飘动的风幡,翻涌不息。
依稀记得前往中队报到途中,脑海里无数次勾勒单位的模样:是鳞次栉比、方方正正的营区楼房,是喊杀声震天、热火朝天的体能训练场,是响彻云霄、热情澎湃的歌声与呼号……
未承想,报到当天,中队长便直接将我领到靶场,伸手指向那片坑洼不平、遍布碎石的地面:“咱们单位负责这片靶场的修整,一周之内,必须让它平平整整,能实施实弹考核。”
我死死盯着脚下的土地,又抬眼看看自己掌心的薄茧——那是军校四年里,千百次体能强化、战术训练刻下的“勋章”。如今,却要握着铁锹与泥土较劲,一股难言的失落感涌上心头,久久难以平复。
“排长,这块地还得再压实些!” 班长周言韦的声音穿透风幕,将我从沉思中拽回。我抬头望去,他那身灰蒙蒙的迷彩服上,早已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仿佛落了层初雪,可帽檐下那双眼睛,却像高原上的寒星,明亮而坚定。“咱们现在修的不只是靶场,是能让战友们安心射击的阵地,更是关乎整个支队战斗力的战场!”
他一边说,一边弯腰俯身,用尺子仔细量着靶位间距,手指轻轻摩挲着靶杆高度,神情专注得如同在沙盘前排兵布阵。听着这番话,我心里猛地一震,那句刚到嘴边的 “没必要这么较真”,硬生生咽了回去。
一整天的劳作,让我身心俱疲。高原的深夜,寒风像饿极了的野兽,疯狂地扑打着门窗,发出 “呜呜” 的哀嚎。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军校课堂上的战术指挥、装备操作知识,委屈如潮水般汹涌而至:“难道我四年所学,到了基层,就只配干这些‘体力活’吗?”
第二天平整场地时,周班长的一个举动,如同一束穿透乌云的阳光,悄然照亮了我迷茫的心。当时我正心不在焉地用铁锹随意拍打着地面,他突然走过来,不由分说拉起我的手腕,带我到一条地线前,来回踩着脚下的土地。
“排长,你看这儿!” 他指着一处几乎难以察觉的小土坑,声音里带着一丝沉重,“上次中队射击考核,有个战士就是踩进了这样的坑,膝盖磕得青紫肿胀,枪都握不稳,最终考核失利,还拉低了整个中队的平均分。”
说着,他蹲下身,冻得发紫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将坑边的泥土一点点扒进坑里,“咱们做这事儿,其实就跟射击时归零调整一样,只不过我们修正的是这个场地的误差。在高原当兵,苦是苦,但绝不能让战友因为咱们的疏忽受委屈、受伤害。你是军校毕业的高才生,懂战术、懂装备,但基层的‘学问’,得从脚底下这片土地开始学起。”
那一刻,看着周班长指尖的冻疮,看着靶场上迎风劳作、汗透迷彩的战友们,我心中的迷茫像春日里被暖阳亲吻的积雪,悄无声息地融化了。我学着他的样子,缓缓弯下腰,将坑洼处的泥土一捧一捧填实,再用铁锹狠狠压实,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接下来的几天,我彻底抛开了 “学非所用” 的执念。天还没亮,当启明星还挂在高原天际时,我就跟着战友们搬石块、运泥土,肩头磨出了红印也不吭一声;夜晚,学习室的灯光下,我一笔一画写下心得体会,梳理着一天的收获与感悟。终于,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昔日那片泥泞不堪、坑洼不平的洼地,变成了一个地势平整、标线清晰的标准靶场。
高原的风依旧凛冽,可吹在身上,我却不再觉得寒冷,反而浑身充满了滚烫的力量。我的履新第一课,没有扣动扳机,却完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 “校准”——归零。这次校准,击碎了我的浮躁与迷茫,重新锚定了靶心;这次校准,让我读懂了高原军人 “献了青春献终身” 的奉献意义;这次校准,更让我明白,强军路上,既要有关键时刻冲锋陷阵的勇气,更要有耐住性子打牢基础的定力。
而这,便是我在这片高原上,矢志坚守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