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国旅游报)
转自:中国旅游报
本版插画 郭昕□ 张 迪
从老家陕北回新疆的列车,有很长一段路要途经渭河。渭河是黄河的最大支流,起于甘肃渭源,至陕西渭南入黄河。初冬清晨,列车有节奏地驶过秀美河山的画卷,窗外景色扑面,迷蒙白雾罩着寒山,流水逗弄红红的日影,草木敛去夏秋的热闹,冬颜不浓,却有别样的滋味。
我就这么靠着车窗观景,直到列车员经过,一声中气十足的“普集烧鸡”唤醒我的馋意。是的,有了美景,还须美食作陪。
老实讲,我并不爱中原的烧鸡、烧鹅之类,总觉得味淡,不如新疆大盘鸡、椒麻鸡鲜辣爽口。但我还是买了一只。一是着实饿了,二是列车员的讲解有意思,又是“非遗”又是“宫廷秘方”,还来了句逗趣儿的话,“吃了烧鸡,渭河更香”。那我高低得尝尝了。
香,太香了。鸡肉很嫩,料汁足,酥烂无渣,口感极有层次,刚开始吃是醇厚鲜香的,咀嚼时细腻绵密,后面又有微微的麻和蜜油甜,真不错。几经回味,竟让我生出一丝丝温暖。
在不知第几次感慨“老家的鸡跟新疆的鸡不一样”时,母亲笑着将另一只鸡腿撇给我,讲起她幼时是如何将烧鸡骨头都嚼烂的,又说“以后不管过去多少年,你都不会忘不了今天这顿烧鸡了”。倏地,我明白“温暖”的源头了——家乡。母亲再也没机会依偎在外婆的膝头吃烧鸡,我大概也很少再有机会同身体不太好、不宜出远门的母亲坐火车吃烧鸡了。跟外婆在一起的记忆始终在母亲心头,我跟母亲的当下也终会成为回忆,千千万万的家乡儿女们顺着“母亲河”黄河漂泊远行,家乡的味道便成了乡愁。
烧鸡的香,原来是乡愁的“乡”。
普集烧鸡的创始人郭志平,或许看重的也是这一点吧?乡愁,也是普集烧鸡的关键一味。1940年,郭志平带着家人定居陕西省武功县普集镇,并以祖传烧鸡技艺为生。他做的烧鸡香酥鲜嫩、色味俱佳,很快远近闻名,同时,因普集位于陇海铁路沿线,普集火车站人流量大,烧鸡也被旅客带到四面八方,因而定名为普集烧鸡。就这样,普集烧鸡顺着铁路香飘渭河,西去西北,东去华东,后来还成了非遗美味,渐渐地,普集烧鸡也成了在外的游子心系的家乡美食。
我想起几年前,我乘坐列车经停宝鸡时,站台挤满了人,都在买烧鸡,我也要了两只。到家,姐姐说哪里买不来烧鸡,我反驳:“嘿,火车站卖的就是香。”
并非夸大,在列车上或者站台买到的烧鸡,吃着格外亲切。即使我的家乡并非宝鸡,但站台烧鸡背后蕴含的乡愁是一样的。游人在外的寄托,无非是故乡的一座山,一轮月,一条河,一口吃食而已。
返程时,我和母亲都不愿乘飞机,选择慢悠悠的列车,就是想从沿途的风景或美味中找一找乡愁的慰藉。河水奔流,一去不回,还能再回几趟故乡呢?一生的思念,便由这眼中景、舌尖味徐徐酿成。
夕阳西下,列车渐渐与渭河错轨,山水迢迢,乡愁再一次成为压箱底的记忆。但我并不怅惘,如列车员所说:“吃了烧鸡,渭河更香”,我脑海中的家乡因这只烧鸡变得更有味道,童年回忆亦再次清晰。西北苍茫迷人眼,却回头,渭河奔腾——我的故乡永远在静静地庇护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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