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市房山区平峪村,有一间只有20平方米的卫生室。69岁的晋怀花是这里的乡村医生,也是村子里唯一的医生。
她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行医五十载,接生过600多个孩子,有村民家里的两代人都是她接生的。她背着药箱穿梭于村里的大街小巷,走进村民的家里,为他们输液、量血压,解决各类疾病。她又是大山里的120,一年365天,一天24小时,随叫随到,处理急症,从死神手中抢夺生命。
从“小花阿姨”到“晋阿姨”“晋奶奶”,晋怀花的大半辈子都绕着村子打转,走过10万余公里山路,用坏了6个药箱。她用数十年的坚守,为村民的健康托底。村民说,有晋大夫在,就安心。
晋怀花。 新京报记者 王远征 摄守护者
从北京市区开车到被大山环抱的平峪村,需要2个多小时。
官方数据显示,截至2023年底,平峪村常住人口为1456人。房山区十渡镇平峪村党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晋显增介绍,村里大多是留守的老年人和儿童,老年人占比很大。因为距离市区比较远,就医十分不便。
12月1日这天,晋怀花刚到诊室,就有一位70多岁的老人来量血压。“她家里有两个血压计,有一个是电子的,但是她听不太清电子血压计报的数,所以每次都来我这里量。”量完血压后,晋怀花将五六瓶降压药放在桌上,让老人免费拿走。
晋怀花告诉新京报记者,她几乎不收诊费,药品也都是按照成本价卖给村民。对于条件困难的老人和残疾人,她连药钱也不收,成本由自己垫付。
“我们村里这些老人的大病小病,多亏她了。她是一位很好的医生。”老人一个劲儿地感谢晋怀花。
晋怀花在出诊路上。 新京报记者 王远征 摄量血压的老人还没离开,又一位老人来到卫生室,他佝偻着腰,步履蹒跚。
齐文学已经80多岁了,和老伴一起生活,儿女不常在身边。老伴几乎不能下床,他请求晋怀花去家里查看一下她的情况。
晋怀花披上外套,收拾好出诊箱,步履匆匆,向老人家中走去。见到老太太后,晋怀花帮她褪去左臂的衣服,开始量血压,接着号脉。“主要是看一下她的心脏有没有问题。”晋怀花说,之后便嘱咐老人要按时用药。
村里每户老人的身体情况,晋怀花都了然于心。这是她一次又一次登门出诊,一点一滴记下来的。
晋怀花来到齐文学家中。 新京报记者 王远征 摄给人瞧病时,晋怀花总是专注和严肃的,很少笑。但村民却觉得她十分亲切。
40岁的任海风是十渡镇平峪村的村民,从小生活在这里。他也知道晋大夫的习惯,对于村里的残疾人和一些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晋怀花会每月上门随访,帮他们测血压、调药方,甚至垫付药费。“晋大夫就是我们村的守护神。”
晋怀花在诊所内为村民量血压。 新京报记者 王远征 摄留在山里
晋怀花记得很清楚,1975年9月,她第一次出诊接生,走了3个小时的泥泞山路,到达产妇家时已是深夜。当时她才19岁,没有结婚,虽然很害怕,却还是鼓起勇气接生。
在那之前,初中毕业的晋怀花第一份工作是村里小学的代课老师。当时村里缺少村医,尤其是可以看妇科病、给人接生的女村医,晋怀花接受了培训,成为一名女村医。
1980年1月,23岁的晋怀花拿到了房山县卫生局考核合格颁发的北京市首批“赤脚医生证书”。镇卫生院和其他单位向她伸出橄榄枝,但村医只剩她一个,晋怀花觉得自己不能辜负村里的栽培,选择留在山里。
赤脚医生证书。 新京报记者 王远征 摄1985年1月,全国卫生厅局长会议决定停用“赤脚医生”这一名词。规定所有村卫生人员一律进行考试。考试合格者,授予乡村医生证书,属中级职称;考试不合格及未参加考试者,统称为卫生员。1998年6月26日,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了《执业医师法》,符合规定的乡村医生,可依法取得执业医师资格或执业助理医师资格。
晋怀花有一股韧劲,愿意不断学习,拥抱时代的变化。
从1987年到1998年,晋怀花先后取得北京市乡村医生证书、乡村医生(妇幼)资格、行医资格证书。她说自己学历不高,只能靠下死功夫。白天看诊,晚上学习,还挤出时间完成了中专学业。
晋怀花。 新京报记者 王远征 摄经年累月的实践和学习,晋怀花从一名“赤脚医生”成为一名“全科守护者”。小到村民的头疼脑热,再到妇科、儿科、老年慢性病等,晋怀花在她那20平方米的小卫生室里,给村民问诊开药、打针输液,几十年如一日,守护着整个村子的平安健康。
2023年,极端强降雨引发山洪,卫生室被水淹了两米多深,药品、器械在一夜之间全被冲走。晋怀花十分懊悔,“如果在前一晚把卫生室的东西都转移走就好了,就差一晚,药都被冲走了。”
晋怀花打起精神,迅速抢救剩下的药品,并把家中储备的腹泻药等发给村民。她告诉自己,一定要撑到救援物资到来。
对村民来说,晋大夫在,卫生室就在,心里就踏实。村里的老人总念叨,“幸亏有晋大夫。没了她,我们可怎么办?”
“有乡村医生在,不仅可以为困难的村民提供就医指导,也可以处理轻症的头疼脑热、腹泻,还可以给村民打针输液。而且遇到病情比较严重的情况,也可以指导村民抓紧出去看病。”晋显增说。
大山里的120
在晋怀花家中的沙发上,放着一本《乡村医生实用手册》。晋怀花时常翻阅,常看常新。过去几十年,出诊、看病占据了她大半时间。她没怎么穿过漂亮的衣服,为了方便出诊,穿得最多的是爱人闲置的工服,外面套上白大褂。
2026年,晋怀花就要满70周岁了。被问到以后的打算,她说“要继续把诊所开下去”。
“我如果不开这家诊所,村里的老人、病人看病就没人管了。”晋怀花说,自己生在大山,扎根大山,就要守护好大山。在这里,自己被乡亲们需要。
晋怀花在出诊路上。 新京报记者 王远征 摄瘫痪在床的老人和残疾人不便移动,而晋怀花的出诊为他们解决了看病“最后一公里”的难题。一年365天,一天24小时,她随叫随到,是“大山里的120”。她了解乡里乡亲的难处,愿意多帮一把,做一些本职工作之外的事。
村民也在用最朴实的感谢回馈她。“之前给人家瞧病,当时她家里没什么钱,但手巧,布鞋做得很好。她问了我的鞋号,给我做了不少鞋子,穿着很舒服。”晋怀花说,乡亲们表达感谢的方式都很真挚,有时家门口多了一把蔬菜,不知道是谁放的;家里没空翻种的土地,被她曾经诊治过的村民翻了一遍土,等再见面闲聊时,被当作一句家常不经意说出。
村里有不少晋怀花的“粉丝”,有媒体前来采访时,不住口地夸她。“多亏了晋大夫”“没了她,还有谁给我们这样看病”“有她在我们就安心”。
晋怀花和这间小小的诊室,守住的不只有乡亲的安心,一定程度上也在为走出村里的年轻人托底。“有晋大夫在,村里的年轻人不管是出去创业或者上班,心里都会踏实。”任海风说。
新京报记者 秦冰 编辑 刘倩 校对 付春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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