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门口就能拿‘铁饭碗’”“非京籍给解决户编”“某某老师带你进央国企”……年底，社交平台上，“内部推荐、直签国央企和事业编”的广告比比皆是。这些诱人的“高端就业”信息是真的吗？

　　■现象

　　“李鬼”招聘帖肆无忌惮

　　近年来，进入央企国企工作是不少毕业生的热门选择，一些别有用心者也盯上了“帮毕业生入职央企国企”这门生意。

　　记者发现，一些打着“有编制”“内部推荐”“特殊渠道”旗号的“高端求职中介”大量活跃在互联网上。他们发布的岗位极为优质，要求不高还能任选地域，如“中国银行、建设银行、农商银行、招商银行招聘行政、柜台、客服、运营、运维、文职，直签正式合同”“国家能源集团（央企编直签）”等。

　　有的甚至宣称只要付钱，就能同时拥有编制和北京户口。某账号发布多则招聘信息称：“大兴学校副校长直招！月到手1.7万！非京籍还给解决户编”“房山区小、初、高中公立学校教师（事业编制）”。

　　“想了解内推”“怎么联系你们”……在评论区，不少网友询问如何报名，也有网友对这些招聘信息的真实性表示质疑，怀疑是培训机构在引流。

　　事实上，花钱请托找工作的行为本来就是违法的，合法的人力资源公司不会向求职者收费。一些被冒充招聘的企业频频发布声明辟谣。

　　11月26日，中国烟草总公司发布声明称，部分培训机构、自媒体等账号假冒该单位名义虚假发布校园招聘信息，并表示该单位招聘信息均通过人才招聘平台统一发布，该公司不举办也不委托任何机构和个人举办任何形式的招聘、考试辅导培训班等。

　　记者注意到，类似的声明今年以来频繁出现，中国烟草机械集团、国家能源集团、国家电网旗下多家公司相继提醒求职者小心被骗，甚至还有行政机关“中招”。11月18日，河北省司法厅发布声明，称有不法人员发布“行政编司法警察顶岗补录”“社区矫正戒毒康复民警补录”“社区戒毒辅警招聘”等虚假信息。

　　多家单位提醒求职者不要轻信社交软件、自媒体等渠道发布的招聘信息，不要相信“有偿安置”“内部招聘”等诱导性信息，注意辨别官方网址、官方微信公众号及其他平台认证账号，保护自身的合法权益。

　　■调查

　　入职“中石油”开价55万

　　记者线上联系了一名发布中石油招聘广告的“中介”，询问如何报名中石油的“办公室岗”。对方开门见山，开价55万元，并保证“正式员工，有合同，不是外包”。

　　记者又询问能否解决北京户口，对方表示，有北京户口的工作需要100万元，“排队的人非常多”。至于到底何时能入职“中石油”？“中介”称“安置周期4到6个月”。

　　“价格这么高，靠谱吗？”看到记者不放心，“中介”又表示“有协议和合同，先交一部分钱，入职以后再交尾款”。见记者始终犹豫不决，对方又松口说“可以先交10%的定金，等上班了再交全款”。

　　记者又询问另一名在网上发布招聘信息的“中介”，如何报名高校辅导员、行政类岗位。对方上来就问：“有偿安置是否能接受？”当记者询问“什么是有偿安置”时，对方称“说白了就是您花钱托关系找工作”。该“中介”宣称，如果想要入职民办高校的辅导员岗位，大概需要25万元；如果想要入职带事业编的辅导员岗，则需要60万元起。

　　“包进，不进退款。”这名“中介”承诺。

　　■案例①

　　交6万后迟迟不面试

　　如果求职者真的交了钱，能顺利入职吗？

　　大学应届毕业生小李向记者讲述了他被骗的经历。今年2月，小李通过社交平台联系到房山一家声称可帮忙“高端就业安置”的机构，该机构的张老师称“过年期间没有好工作”，让小李等一阵子再说，这让小李觉得“对方比较值得信任，没有上来就收钱”。

　　今年6月，张老师发朋友圈，称在京三所民办高校的行政、辅导员岗位招人。张老师对小李说，该机构和用人单位有“内部合作”，8月底可以面试、9月初就能入职高校行政岗。7月，小李带着家人与张老师两次线下见面，双方签了一份《就业咨询服务协议》，谈好先付6万元定金，等入职后再付6万元尾款。“他们使用最多的话术就是‘绝对没问题，保证可以入职’，给人感觉特别自信。”小李告诉记者。

　　等到8月底，小李却迟迟没等来面试。张老师告诉小李，因为国家举办大型活动，面试要推迟到9月。等到了9月，张老师又多次拖延，并称“有人打12345投诉，面试要延迟到11月”。

　　可一直到了11月底，小李仍然没有等到面试，便要求对方尽快退款，该机构又拿出“领导不在”“账户受限”等理由拖延。小李和家人多次上门要求退款，该机构才终于退费，但拒绝支付合同里约定的违约金。

　　■案例②

　　退款成了一场拉锯战

　　除了拖延面试，一些“中介”甚至还会安排虚假面试，并以培训、入职体检等五花八门的方式拖延入职时间。

　　去年，大学毕业没多久的小睿在家人介绍下，结识了一名号称可以帮忙入职铁路系统的“中介”。收了小睿十多万元后，中介安排小睿在石家庄一所学校接受了“培训”。小睿向记者回忆，所谓的培训，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在基地躺着，每天仅有两个小时听课，“老师”会讲一些铁路基础知识。

　　“培训”半个多月后，“中介”告诉小睿回家等面试。没想到一等就等到了今年元旦。“中介”开始给小睿安排面试，之后陆陆续续面试了四五次，大部分都是在线上。面试中，穿着制服的“考官”询问了小睿一些基本问题：“哪个学校毕业的？服从调剂与否？”没说几句话，便结束了面试。

　　每次面试后，小睿满心以为很快就能入职，实际上只是隔一段时间就被“中介”告知又给她重新安排了其他工作机会，需要再面试一次。“第一次跟我说就在家乡，第二次说分到石家庄，第三次说分到北京，第四次又说分到天津。”

　　“时间每次都说‘左右’‘下旬’，一次准日子都没有。到了约定时间，又开始往后拖。”小睿十分无奈。今年9月，被耽误了一年多的小睿始终没有等来入职的消息，目前她正在和“中介”沟通要求退款。

　　记者在一个“求职受骗维权群”里看到各种“奇葩”而雷同的拖延借口：有的“中介”给“客户”发短信，让对方在指定日期到达一个距离遥远甚至不存在的地址打印准考证；有的“中介”称入职体检的医院人流量大，要延期体检；“巡视组来单位检查”等理由也被反复使用。

　　“我就是这样被骗了两年，每一步都感觉胜利在望。”受骗者小赵也在上述维权群中，到现在也没拿到退款。

　　■揭秘

　　“高端招聘”骗局这样运作

　　这些所谓的“高端招聘”是如何骗钱的？从事招聘行业的宋先生告诉记者，一些不法分子收取高额的所谓“中介费”，目的是为了“集资”：用第二批学员的钱退还给第一批学员，用第三批学员的钱再退还给第二批学员，以此类推。直到再也忽悠不到新的客户，一些“中介”便会跑路了事。

　　至于为何还要安排面试、培训等环节，一是为了博取求职者信任并拖住求职者；二是借此包装得“像模像样”，试图让自己的行为看起来不是诈骗。

　　北京两高律师事务所律师周欢雨帮助过一些当事人进行刑事控告。她认为，一部分“中介”的行为已经构成了诈骗。“如果根本没有能力办理入职，却假称有关系，虚构考试、面试，大概率已经构成诈骗。”

　　她建议，若受害人手头有“中介”伪造的录取通知书、线下报到通知、转账凭证等详实证据，应尽快向公安机关报案。但一些受害人能够提供的客观证据不足，公安机关很难从外观认定“中介”的行为属于诈骗，因此难以刑事立案。对此，周欢雨建议，还可以通过民事诉讼要求对方返还钱款。

　　“请托行为本身是违背公序良俗的，法院往往会认定合同无效，让对方返还钱款，但不会支持利息和违约金。”周欢雨再次提醒求职者，对于任何招聘信息，务必通过用人单位官网、官方公众号进行核实，此外正规的招聘不会向求职者收取任何形式的费用。

　　■建议

　　加大对虚假招聘处罚力度

　　今年7月，人社部曾公开征集人力资源服务领域涉嫌违法违规行为线索，其中便包括发布虚假招聘信息或以“直签保录”、高薪岗位“内推”等话术炒作引流等。但此类行为仍然屡禁不止。

　　对此，周欢雨建议，相关网络平台应该及时清理“不用考试”“内部推荐”“直签编制”等明显不实的招聘信息，同时建立对此类虚假信息的有效投诉机制。求职者举报后，平台应该及时处理非法账号、固定证据，并把线索同步给有关部门。“如果平台未能履行义务，导致求职者权益受损，监管部门可监督责令其改正。”她说。

　　此外，有关部门也应持续加大线上巡查频率，提高违法成本，加大对虚假招聘行为的处罚力度，从源头上掐断“高端就业”骗局的生存空间。

　　本报记者 徐慧瑶

　　视觉中国 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