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无锡日报

　　12月21日晚上6点半，火车缓缓停靠在连云港灌云站，一个背着双肩包的身影疾步穿过出站口，第二天早上8点，他准时出现在灌云县人民医院病房——这是该医院甲乳外科主任华亦汇第N次周一上班的情景。每周日傍晚从无锡奔赴灌云，周一清晨准点查房，成为无锡援连云港医生华亦汇3个多月来不变的“双城”工作模式。

　　“双城”生活，很累也很充实。自从今年9月接过无锡二院甲乳外科巢琳教授党员专家工作室的接力棒，作为第五任援连医生，华亦汇开启了两地奔波生活。300多公里的高铁线，一头连着无锡家里的牵挂，另一头拴着灌云老百姓沉甸甸的健康托付。双肩包里装着换洗衣物，也塞着记满病例要点的笔记本，一路奔波的疲惫，总能被诊室里患者那句“华医生来了”的期盼冲淡。

　　“能这么痛快喘气，托了无锡好医生的福”

　　“说心里话，援连的这些日子里，最揪心的不是手术多难，而是当地百姓的就医意识太薄弱。”坐诊时的那些画面，华亦汇想起来就心疼。

　　诊室里常有满脸局促的老人，摸到乳房肿块两三年，总觉得“不疼不痒就没事”，怕花钱、怕给子女添麻烦，硬是拖着不肯就医，等实在扛不住疼找上门，癌前病变却拖成了中晚期癌。每回他都苦口婆心地劝，嗓子说哑了也不嫌烦，有时看到病人经济窘迫，他二话不说就调整诊疗方案，只为既治病又省钱。

　　揪心之外，更多的是和患者双向奔赴的感动。

　　52岁的王女士被颈部的“定时炸弹”折磨了十年，半年前突然呼吸困难，平躺时像被人扼住咽喉，窒息感让她夜夜难眠，声音也嘶哑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听说当地医院来了苏南专家，她慕名找到华亦汇。查诊发现，一个直径超6厘米的巨大甲状腺肿瘤几乎填满她的颈部，就像一把锁死死卡住了生命通道，稍有不慎还可能引发呼吸心跳骤停。

　　这么巨大的甲状腺肿瘤切除术，在灌云几年也碰不到一例。这台手术就像“在雷区排雷”——肿瘤血供丰富，和周围血管、神经粘连严重，喉返神经一旦损伤，患者可能终身失声，甲状旁腺若受损，会引发终身缺钙抽搐，每一步操作都容不得半点差错。主刀的华亦汇屏住呼吸精准操作，避开每一处关键神经，历时一个半小时，终于将巨大肿瘤完整切除。康复后的王女士拉着华亦汇的手红了眼眶：“能这么痛快喘气，真是托了无锡好医生的福！”

　　留下一支“带不走的队伍”

　　援医从来不是“自己把手术做完就完事”，更重要的是，要给灌云留下一支“带不走的队伍”。

　　时间拨回三年前，无锡二院普外科巢琳教授党员专家工作室的援连脚步正式迈开。从那时起，每半年就有一位无锡专家背起行囊奔赴灌云，华亦汇正是这趟爱心接力的第五棒。不同于“单打独斗”的支援模式，无锡专家抵达灌云后，第一时间与当地医院的医护人员结成一个团队——一起坐诊接诊，一起分析疑难病例，一起操刀复杂手术，还一起开展教学查房、技能培训。

　　无锡二院援连专家刚来时发现，灌云县人民医院不分亚专科，这里的普外科医生是“全能选手”，甲乳、胃肠、血管的手术都得扛，基本功挺扎实，但缺了甲乳专科的深耕经验，遇到复杂手术就没底。

　　“教会他们，比我自己做一百台手术都值。”正如华亦汇所说的那样，无锡二院专家的传帮带，全藏在不起眼的细节里。灌云县人民医院普外科主任周春远深有感触：“术前华主任带着大家一起捋病例，把风险点一条条标出来讲透，生怕漏掉一点；术中他手把手教操作，盯细节，哪里该下刀、哪里要小心，边做边讲，腋窝清扫、喉返神经探查这些高难度活，他亲自上手做示范，把自己十几年的经验毫无保留地教给大家；术后大家坐下来复盘，哪里做得好、哪里要改进，掰开揉碎了说，从不藏着掖着。”

　　无锡专家的先进诊疗理念和技术，一点点“种”在了灌云的土地上。在灌云的诊室，华亦汇和当地医护并肩作战的身影，早已成了一道温暖的风景线。科室青年骨干医生黄利民主攻甲乳疾病，如今底气十足，双侧甲状腺肿瘤切除、乳腺癌根治术、微创旋切、前哨淋巴结清扫……各类常规甲乳手术都能独立拿下，还顺利评上副主任医师。每当患者对着他们竖起大拇指，说“灌云的医生越来越厉害了”，华亦汇和当地医护相视一笑，眼底满是同为医者的欣慰与自豪。科室更实现从“能治病”到“治好病”的全面跨越，年手术量较三年前翻了一番。越来越多患者在家门口就能看好病，不用再奔波外地求医。

　　“是灌云的患者和这片土地，让我真正独当一面”

　　这场南北两地的协作，对于华亦汇而言更是一场珍贵的成长修行。

　　以前在无锡二院，遇到疑难病例有上级主任把关，诊疗判断多了一层依靠，心里总有底气。可到了灌云，他成了团队最信赖的主心骨，“每一个诊断、每一台手术都要我自己拿主意，从病情研判到方案制定，从风险把控到术后随访，千斤重担全压在自己肩上。”华亦汇说，这份沉甸甸的责任逼着他不断钻研。

　　让华亦汇印象尤为深刻的，是一位30出头的年轻乳腺癌患者。这位刚生完孩子的母亲，确诊时按照传统诊疗思路，大概率要做腋窝淋巴结清扫术。可一旦实施这个手术，患者术后很可能出现上肢水肿、活动受限的后遗症，这对需要照顾年幼孩子的年轻妈妈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华亦汇和灌云团队一起讨论病例，反复比对患者的影像学资料，结合腋窝触诊，判断患者肿瘤虽较大，但腋窝淋巴结没有明显转移，于是他决定采用前哨淋巴结活检代替腋窝淋巴结清扫，这样可以大大保护患者术后的上肢活动，改善患者的生活质量。手术非常成功，前哨淋巴结没有转移，印证了术前评估的正确性和有效性。术后复诊时，这位年轻妈妈不仅病情稳定，上肢活动也丝毫没有受限，脸上重新漾起了笑容。

　　一次次“被逼着扛事”的经历，让华亦汇褪去了往日的依赖，养成了凡事多想一步、多查一层的习惯，遇到复杂病情反复推敲、查阅资料，不知不觉间，独立诊疗能力越来越强，考虑问题也更周全细致。在这样的变化中，曾以为只是“单向输送”的华亦汇，深切体会到了协同带来的“双向成长”。“是灌云的患者和这片土地，让我真正独当一面，完成了从骨干医生到‘能扛事的顶梁柱’的蜕变。”

　　12月19日下午5点，做完手术走出医院，外面已是暮色四合，华亦汇又要登上返程火车回到无锡了。灌云县人民医院工作群里突然弹出一条消息：“30床的张阿婆非要等你下周回来再复查”，他笑着用语音回复“没问题”。得到患者的肯定，华亦汇心里暖暖的，他深深觉得这几个月的跨城奔赴是值得的。（本报记者 杨明洁 连云港日报记者 周莹、刘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