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北京日报客户端
山西太原的晋祠圣母殿前,晨光穿透古柏层层的枝叶,在廊柱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眼前这景色似乎还是王永先童年时的样子,如今一趟趟再来,他手里多了自拍杆,不是来看风景,是要把古建里的门道讲给更多人听。
镜头前的王永先,身着蓝色中山装,看起来很清瘦,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不急不慢地讲着他眼里的古建之美。两年半的时间,不仅拥有200多万粉丝的关注,还收获了“斗拱爷爷”的称呼,75岁的王永先至今觉得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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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拱是古建筑承上启下的重要构件,既可以承担上方的千钧重担,也可以悬挑深远的屋檐,我就想做一个斗拱,做一个中间的桥梁,把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递给每一个年轻人”,“斗拱爷爷”的网名由此而来。
△王永先在晋祠前做古建筑科普直播王永先镜头里的那些古建筑,不少都是他当年做过普查和勘查的地方。从太原到朔州,从平遥到晋城,他也没想到,退休之后,他还会重返故地。
△王永先在手拼斗拱山西所有的古建中,王永先去晋祠最多。先是父母带着去,后来和同学相约,骑自行车两小时,多累也要去玩一趟。如今回首,数圣母殿里那8条栩栩如生的木雕盘龙最难忘。“龙的雕刻和古建筑融为一体,不管你是哪个年龄段的,在古建筑前,都会被优秀传统文化的视觉冲击力和厚重感所征服”,初见时的震撼,至今萦绕心头。
1972年,山西省文物工作委员会招聘美术特长生,负责绘制壁画、雕刻等工程设计图样,王永先一考即中。那一年,王永先22岁。他还不知道,让他雀跃的这份工作,要经常爬梁上架,风餐露宿,而且收入微薄。
“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古建筑满目疮痍,有的是梁架歪散,有的是屋顶露天。古建研究进行勘察,那就需要爬梁上架,等下来的时候,灰头土脸,就跟‘土地猴儿’一模一样。”
△王永先在做古建筑普查彼时,古建保护的人员少,经费少,但任务急。“在山西,将近3万处古建筑散落在各地,这些建筑到底在哪?什么年代?当时很不清楚,都需要去普查。我们稍微懒惰一点,可能一批一批的古建就会塌毁”,用王永先的话说,他们也在跟“死神”赛跑。
那时,王永先难得参加一次同学聚会,听到这个说工资五六十,那个说收入过百,想想自己每个月拿到手的二十八块钱,五味杂陈,心里开始犹豫要不要改行。
陪同梁思成先生的弟子罗哲文考察应县木塔时,亲眼看见六十多岁的罗老不顾危险钻进暗层拍照,还回忆起恩师梁思成徒手攀爬木塔铁链的往事,这让王永先深受触动。“我们保护的对象不是乡村那三间破庙,也不是一个简单的泥台,这些都是我们国宝中的国宝。这么多国宝经过我们的手,把它们很好地保护下来,传承下去。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王永先爬梁上架给古建筑做勘查02
完成文物普查工作后,王永先进入山西省古建筑保护研究所,先后参与了晋祠圣母殿、朔州崇福寺等众多古建筑的落架大修。
从瓦片计数、梁架解剖,到斗拱修复、整体复原,他像一名“外科大夫”一般,为古建找寻救治的良方。“古建筑的榫卯是最难的,一般人都没有这样的机会。拆卸、解剖,然后按原样再把它装回去。它活了八九百年,马上‘死亡’,经过我们治疗抢修,使一座古建筑重新焕发青春。这个成就感一想起来,满心自豪。”
△王永先1984年描画的山西大同华严寺大雄宝殿梁架斗拱节点28年的文物修缮生涯,王永先的书柜里,保存着一摞厚厚的笔记本。本子上记满的,是老工匠们口口相传的顺口溜,这些没有落在纸面上的民间智慧,曾一次次破解修缮中遇到的棘手难题。
王永先曾跟着画家们去临摹分散在山西各地的壁画,带着山西的文物到世界多国去做展览,他不知道有多少人能懂,历经沧桑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根木头,都透着生命的温度。
“风声穿堂而过,雨声敲打瓦当,檐角的铃铛轻响,麻燕在梁间吱喳啼鸣,这些声响交织在一起,都是古建筑独有的美学元素,充满生命力。站在佛光寺东大殿,伸手触摸那根粗壮的木柱,一圈圈年轮,一道道纹路,仿佛是百岁老人脸上刻满生活阅历的皱纹。”指尖触碰到木头的瞬间,王永先总能清晰感受到生命的跳动。
△王永先在户外描画古建筑03
2000年,王永先退休,回首往事,他不知道钻了多少次山沟沟,也数不清穿坏了多少双土布鞋,更记不住爬了多少回梁,被梁上的蝙蝠、跳蚤咬了多少遍。看到他终于不用再东奔西跑,老朋友来找他,想商量一起搭伴去旅游的事。可王永先心里,却装着另一桩事。
他发现,不少人对古建筑的认知寥寥无几,就连斗拱这样基础的构件名称,许多人都说不上来。他始终没忘,曾有老匠人郑重地对他说:“小王,我们这些压箱底的绝招,盼着你能用到古建筑保护上。”在王永先看来,这份嘱托,就像一根无形的接力棒,稳稳传到了自己手中,即便退休,也让他放不下对古建保护的那份牵挂。
△王永先在高校给学生们做古建筑知识科普攥着这根接力棒,王永先有点迷茫,第一步应该做什么?女儿建议拍视频,做科普。揣着一肚子的故事,又该从何讲起呢?王永先思来想去,斗拱,是最佳选择。“斗拱拆解开无非是一个斗、一个拱,通过不同层次的交叠,纵横交错,托举了广厦千万间,也浓缩了世界万物的智慧。因此斗拱不单单是一个构件,它更是一种文化的象征。”
△王永先制作的各种斗拱做了斗拱模具,买好拍摄设备,最初的视频里,王永先只出声,不露脸,结果,视频没多少人看。他坦言,他这个年纪的人,常被人打趣说是“老古董”,不擅长和人打交道,也不懂得怎么表达。
在女儿和老伴的强烈建议下,王永先决定“抛头露面”一次。在晋祠圣母殿,他拿着亲手做的斗拱模具录制了一期讲解视频。没想到短短几天,视频点击量就突破了十几万,效果远超预期。也正是这次尝试,让王永先打消了顾虑,一期接一期做了下来。
山西的不少古建筑都在比较偏远的地方,租车既不方便,还费钱,古稀之年,王永先开始学车。有了驾照,他又开始琢磨,远方的古建,也不能错过。今年9月,他从山西开到河北,从山东去浙江,经江苏,一路开到福建、广东,自驾6000多公里,把心心念念的古建筑全都拍下来,留着慢慢讲给更多的人听。
△王永先最牵挂山西朔州的应县木塔眼下,每天除了写书,科普,画图,王永先心里最牵挂的就是应县木塔。于他而言,那不是历史尘埃里的断壁残垣,而是一位历经风雨的“老友”,他和很多同行一样,期待能为修缮木塔尽一份力,希望木塔还能续写传奇,再迎风伫立千年。
来源:中央广电总台中国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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