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南湖晚报）

转自：南湖晚报

　　◀　　董巽观　　1964年摄于市区起凤桥4号门前。

　　编者按：董巽观著、董绍桐编的《董巽观文集》于2025年11月由上海书店出版社出版。该书是嘉兴文史学家董巽观先生平生著述的合集，收录了董巽观先生所著诗词、小说、杂文及文史研究资料数十万字，其中包括《小说学讲义》《剑侠奇缘》《南湖志》《嘉兴史料甲编》《嘉兴史料乙编》《垂杨谭荟》等作品，具有相当高的文学及史料价值。

　　董巽观（1897-1971），嘉兴人，原浙江省文史研究馆馆员。1949年9月，当选为嘉兴市第一届各界人民代表会议代表，是新中国成立后的嘉兴市政府第一届人民委员会委员；1956年至1962年，担任当时的嘉兴市一届政协委员会委员，任常委、副秘书长，负责组建文史委。董巽观工书擅刻，善填词，亦能丹青，梅花、蒲石颇有家法；董绍桐，董巽观幼女，中国民主促进会会员，曾任嘉兴市二届、三届、四届政协委员。今选摘董绍桐为该书所撰《前言》及《董巽观文集》中文章若干篇，以飨读者。

　　前言

　　我的父亲董巽观先生（1897-1971），浙江省原秀水县濮院（现属桐乡）人，生于当地丹青世家。本名祥晋，字吉甫，号巽观。以号为名，笔名董大。

　　父亲早年毕业于江苏纺织学院，在上海德大纱厂任工务员。业余时间，勤于笔耕，成为上海数家进步报刊的专栏作家，发表杂文、短小说等。在大革命浪潮影响下，父亲由早期中共党员邵力子先生介绍加入中国国民党后，毅然放弃优渥生活，投笔从戎，远赴广州黄埔军校，在该校第四期任职。父亲先后参加过北伐革命战争、抗日战争，也从事过经济、贸易、物资和出版等工作。

　　他从小受家学熏陶，爱好文学艺术，工书法、北魏石刻，填词作赋，亦喜丹青，擅画梅花、蒲石。诗词以《春雨斋词（甲、乙）稿》为代表；由父亲作词、应尚能谱曲的艺术歌曲《春绪》，被列为当代声乐教学经典作品。其发表的《小说学讲义》，系中国较早对小说理论研究的论著。

　　解放战争期间，父亲董巽观决然脱离国民党，辞职回到家乡，在南浔嘉业楼等处抢救、整理古籍，保藏文物。同时，他也掩护、配合中共地下党员工作，出面组织群众迎接嘉兴解放。此间，父亲先后支持我的五位哥哥全部投身革命，参加解放战争和后来的抗美援朝。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父亲起初参加军烈属自救工作，后来长期在嘉兴市图书馆从事图书编目、整理和搜集古籍等工作，并致力于文史资料研究，受聘浙江省文史研究馆馆员。他撰写和记录了大量与古代和近现代地方政治、社会、文化和经济发展等相关的历史论述和资料，涉及考古、宗教、民俗、艺术、农学、经济学等学科领域，其较有代表性的如《垂杨谭荟》（又作《垂杨笔记》《垂杨谈荟》等）、《稻品笺》等。他还通过调研，为复原中共“一大”代表乘坐开会的南湖红船，提供了原始图样。他也为市政建设献计献策，从事当地文物遗址调查等。

　　父亲董巽观一生热爱文化公益事业，追求社会进步，先后任嘉兴市人民代表、市政协常委和副秘书长、市文物管理委员会委员。

　　1971年，父亲董巽观因病逝世，作为一直在他身边成长的小女儿，我心心念念总想为他做点什么。直至2019年，离父亲逝世五十周年的日子渐近，我萌生了收集整理父亲生前撰写的文稿，结集成册的想法。这既是对社会文化工程建设作贡献，也是对父亲最好的纪念。可惜，除了已捐献图书馆、博物馆的外，家中所藏的字画、书籍及父亲所撰写的书稿，都在“文革”中被迫付之一炬。这样的重大损失，给我实现编书的愿望带来了重重困难。幸亏得到嘉兴市政协、市图书馆、博物馆的支持与帮助。我从当年下半年开始，先后在网上搜寻有关信息，又连续跑图书馆查阅资料，抄录、整理文稿；后来又在市博物馆搜集到不少资料。更有我的师长、朋友鼓励、支持，积极多方获取父亲写的文章及线索，并马上告知转发给我。

　　这项工作我坚持不懈努力了多年。目前能找到董巽观的作品，发表时间可追溯到百年前，创作时期跨越近五十年，有文学作品、历史记录，也有多种学术性论著，内容丰富精彩。显示了一位杰出的江南才子在时代浪潮中的多种角色转换和对社会作出的多方面贡献。

　　今日《董巽观文集》得以面世，特谨记以志。（董绍桐）

　　在“北伐”军总部的见闻

　　1928年春，我在北伐军兵站总监部野战卫生处任少校处员，负责与总部联络工作。5月2日，我们由兖州出发，傍晚到达济南，住在西门外的山东医院旧址，直对趵突泉。从车站到宿营地山东医院，沿途可见日本军队和我军方振武的部队交错站岗，呈现一片紧张局面。到达宿营地，我即去总部随从室找孟巧泉。他与蒋介石早就相识，深得蒋的信任。孟看到我说：“你来了很好，住在哪里？”我把地址、电话号码告诉他。他对我说：“很紧张，要多联络。”与孟谈了一阵，我回去了。

　　3日下午，忽听到枪声，最初很稀，渐渐密而近了。我立刻去找孟，探听消息。我走进总部放置水瓶、毛巾的那一间屋里。不一会儿，孟走了进来，他叫我等在那里不要走，一会儿送饭给我。我坐的这小间屋，外面是走廊。我时时撩开窗帘偷偷地看，走廊里，人来人往，穿梭不停。最忙的是罗家伦，他陪着外国人进进出出。约上灯时，孟给我端来了饭，叮嘱我回去，明天再来。

　　我回到处里，把白天情形向张股长报告。张告诉我，蔡公时已被日本兵杀死了，他已经叫两个野战军医院开到党家庄待命。救护大队留一半在山东医院，一半在南门外。

　　这一天，总部所属各单位的人，把城里“上海食品店”所有的香烟、饼干、糖果、罐头都买完。张通知大家睡觉，我和张没有睡。

　　半夜以后，枪声还是断断续续。这一夜西门城内街上行人不绝，都是我们总部各单位的，没有一个老百姓。第二天一早，我到参谋处，好容易找到科长周德先。周对我说：“你为什么还不走？”我告诉他带了一个救护大队、两个野战医院，不能随便动。他说：“你要见机行事。”我说：“我来找你，主要是探听消息。”周摇摇头说：“不但我不清楚，连处长也不见得明白。”我退出来，碰到蒋的机要秘书陈舜耕，他知道一些内幕情况。我问他：“我把队、院拉到党家庄去待命好不好？”他连忙说：“好，好办法。”并告诉我：“你不要走，万一有事，我再找你一块走。”此后，我又去找孟，他对我说：“外国领事调停了好多次，日本人条件凶，一定要我们部队全部退出，蔡公时白死，还要我们赔款，否则帮同张宗昌打回来。外国领事叽叽咕咕我也听不懂，我只是借送茶送点心进去听到几句。照我看，日本鬼子凶，先生（指蒋介石）一步步软下来。你们准备好明天走。”我问他：“今天可能不可能走？”他说：“不会走，因为今天约定英国领事来吃饭商量。”我回到处里，晚上再去找孟。这时英国领事已走，孟正忙于打电话，近12点时才来对我说：“你现在可以回去休息，先生今夜已决定派好守城部队，西门是防线。”说毕走了。看来蒋自己是决定走了。我回到处里，和张商量，决定我们明天一早撤到南门，当夜大家作准备。第二天一早我进城，碰到参谋处的传令兵，他把一件公文交给我，叫我们在南门候命。我们当然不敢动。再到孟那里，我看到他们正在收拾私人东西，大家匆匆忙忙，没空谈话。这时进出的人很少，院子里静悄悄的，始终没看到孟，我就回来了。

　　下午我又去总部，在大门口，只见三三两两的人搬行李出门，我装作找人的样子，碰到电报室的黎琬，他一努嘴，示意我走。我回到处里，和张商量，大家都已开走，我们也该走了。最后，我们全体开到党家庄车站去了。

　　编者按：这是董巽观先生当时随北伐军至济南后，在济南惨案发生当天的见闻实录。济南惨案，又称五三惨案。1928年5月3日，日本侵略者在山东济南向北伐军发动进攻。由于蒋介石一味妥协退让并下达不抵抗命令，大量中国军民遭到屠杀。日寇并借口保护日侨，出兵干涉，凶残地杀害了交涉员蔡公时等17名外交人员，进而强占全城，恣意杀戮中国军民6123人，激起全中国人民的极大愤慨。

　　画船

　　元人萨都剌《过秀州南湖》诗，有“吴中过客莫思家，江南画船如屋里”，萨虽未说明当时画船之式样，但知其不同于一般者甚明显也。《古禾杂识》记明人私有画船，多有船名，如浮槎、鸥舫之类。清初人汪潮生有《高阳台》词，中有句云：“春心荡起吴船。六柱窗低，愁风愁水年年。”所谓“六柱窗低”者，即指画船之式样，惜无详细记述。按之古画中，有一种船式，今已不见，其形状与今之西湖中游艇相类似。据黄慎言谈，幼时曾见王江泾陶氏有旧船一艘，云是陶氏画船，其式较今之四望船为小。船之两侧各有窗六扇，船底阔而平，人在船中可起立，与同大小之帮里船不同，船中舱可容六七人，船头船尾较短，中舱尚有形如书架者。辛亥以后，即不复见矣云云。

　　四望船

　　……南湖四望船既为游船，故嘉兴人呼之为湖舫，有别于他种船只。而湖舫在制作上亦不同，其主要者：一、全船两侧均为长方形玻璃窗，每窗分成两格，下格可启可不启，而上格可以吊起，光线充足；二、全船油光透明，每日洗饰，绝无尘垢；三、小房船之纱窗，整洁异常，小房舱向外透视甚明，从大舱中则不能透视；四、从船头至头舱、至中舱，皆有横梁木，其上均刻花。刻人物者，有七子八婿、六国封相等；刻花卉者，有凤串牡丹；刻花鸟者，有百鸟朝凤等。并设以五彩，鲜艳夺目。中舱之朝外，置有坑榻，好事者为之题额撰联，其额有“水天一色”“砥柱中流”等等。

　　湖舫之菜亦名船菜，其特点为新鲜，游南湖者必定船菜。其著名者有蜜汁火方、金银蹄、葱鸭，其美在于炖透。至于鱼、虾、蟹三种，因船中竹篓置之水中，临烹则取之，新鲜无比，尤以虾仁、虾球、虾蟹为最著。而菜不多则易尽，人觉饿则味更美，一菜有一菜之味，不乱杂以他物，不但一目了然，而味又能保住矣。

　　嘉兴湖舫自六月初起，至七月望止，为时令时期，而尤以六月廿四、七月夕两日为最闹。盖南湖游客并非尽属城区之人，有嘉兴附近各县及各镇来者，并有从上海、苏州、杭州、松江来者；而南湖湖舫亦非尽在嘉兴者，在农历六月至七月，从湖州、苏州、无锡、平湖等地皆来。除夏令在南湖外，春冬以婚事中迎娶为主要业务，亦有在春茧上市时，装载春茧为业务，但以迎娶为多耳。

　　罱泥船

　　罱泥，五代时钱镠撩清卒之遗也。钱氏成立撩清卒，当根据农民原有生产习惯，积肥以湖泥船成为主要矣。乾嘉时嘉兴画家陈铣，号莲汀，喜写南湖四时之景，春秋冬则以罱泥船为主要题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