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内蒙古日报)
转自:内蒙古日报
□浅水
与无患子、银杏等树相比,有些树的种子,虽然枯萎,却固执地留在树上,不愿离开。
野蔷薇过了花季,留下一丛凌乱。藤枝中,显露几簇干枯的花子。野蔷薇的种子,又叫蔷薇子、石珊瑚。猜想野蔷薇风华时,一粒粒红色的小果球,光泽艳丽,姿态优雅,有人形容它“一岁一红果,枝枝挂数颗。”到了秋深,草木凝露,惊鸿一枝,红小果累累挂在枝上,呈现出独特俏丽。我在野外,见一丛野蔷薇子,果已枯,仍然滞留在灌木间,未见掉落,也没有谁去采,似有流连之势。
蜡梅在三四月份就有了小果子,挂在枝头,青软,若小杏;七八月,失水分、干瘪;十一、十二月,黝黑,枯萎……等到又爆出鹅黄芽,舒展成冷滑的花瓣,上年的果子仍蔫头耷脑地滞在旧枝。
紫薇种子像豆荚,青嫩、透明时能看见里面的籽粒,到了秋冬,又变成深褐色的“小皂角”。子藏其中,“小皂角”累累地聚在树端,不见掉落。
紫薇与紫荆,一字之差,大相径庭。紫荆,花绽春日;紫薇,花团锦簇,从盛夏摇曳至清秋。俗话说,花无百日红,它却百日红。紫薇花褪,那些密如繁星的花蕊,水分失去。在它原先的枝上,一簇花在天幕渐渐隐去,数粒子凸现。花已去,奈何种子不走,它要待在这树上,看这曼妙花树在人间的光影流连。
聚八仙,琼花的变种。在暮春花瓣凋落之后,留下花骨。秋冬来看,在一朵花原来的位置,留下红、黑的子。这些子组合的图案,细看还是一朵花的形状。它让人想起风华已去,留下的这一簇花骨,在风寒冷枝上。
梓树,吾乡所见不多,我在公园里遇到一两棵。站在树下,让人想起桑梓之地。在故乡,有青青桑树和高大梓树。小时候,我养过蚕,桑树上有蚕喜欢吃的嫩桑叶,故乡的某个角落站立着高大的梓树。那时我只认得桑树,不知梓树。
想看梓树的种子,须抬头仰面,它们像短豇豆,一根一根垂挂在树上。梓树高三丈许,秋冬时,筋络透明的树叶变红黄,短“豇豆”已风干,变成深褐色。再往后,叶片落光了,短“豇豆”仍一根一根、一脸无辜地挂在高处,树是树,种子是种子。长种子、短种子、不长不短的“豇豆”种子,并不全知草木事。
枫杨的子,是养眼的翡翠绿,有腊质感。经过微温与炎热里的时光奔跑,到了秋冬,戛然而止,枫杨的子变成了无光泽的深褐色,那些早已又坚又硬的子,没有一丝被风吹落的怯意,态度坚定地悬吊在纵横的枝上,像一段已然风干、挥之不去的旧感情。
梧桐,如果不是有人去采撷,也是“子不落”。梧桐是中国青桐,桐子不会轻易掉落。到了秋天,黄叶飘零,桐子缀在桐叶上,桐叶不下,桐子也不下,桐叶不落,桐子也不落。丰子恺有一幅漫画《深秋佳兴打桐子》,画中一男童拿着细长的竹竿在打桐子。
楝树子不肯去,守在树枝,谁说它只有苦?那只是人的幻觉与猜想,不然鸟怎么喜欢去啄橙黄老熟的楝子。楝子不会轻易掉落,似要把一手好牌打到底,直至打翻打烂为止。子核就在楝果里,果肉尚未老烂,肉核尚未分离,果肉噗然而去,种子才能脱落开,冬天的鸟,只啄果肉,不食果核。只有楝子老得一塌糊涂,它被鸟雀的小爪子踢腾弄跌落了,被寒风的手拂过,丢地上。楝树子落地,发出轻微的窸窣声响,轻得几乎听不见。
乌桕子赖得最久,一树好看的乌桕叶落光,到最后,自己变成一树籽花。桕子待在大树上,籽粒爆开,宛若一朵一朵小花。桕子当然不肯离开,当然任由鸟啄。没有被吃的桕子,在一夜大风之后,落了一地的籽花。说是籽花,其实是树籽,只是不肯轻易掉落,演绎出一种草木性格。
树上种子不是不落,而是去意迟迟。它有天生的倔强。它与花朵不同,花开过,就顺其自然地掉落了,花的衰败,义无反顾地匆匆离去。而种子并不着急什么,它们在等待,也在期盼。等待一只鸟,将它叼到一处阳光充足、水源充分的地方;期盼一阵风,将它强劲鼓起,随着气流远去,落到它想去的地方。
子一落,掉入泥土,大地温润,便驻扎生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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