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9日举行的The Android Show上,谷歌首次公布智能眼镜Project Aura的关键细节,吸引了大量关注。近年来,智能眼镜、AR眼镜的风靡,让人们对“看见”有了无限的想象。
在这种智能化的“看见”背后,是一系列光学+AI技术的突破。借助光学仿真分析等技术,智能眼镜、AR眼镜能够大幅提升精准性和色彩还原度,从而获得更高的成像质量和更生动的画面。
当光学遇到AI(人工智能),我们还可以怎样“看见”事物?近年以来,徐靖霄和团队一直在研究这一问题,希望找到最佳答案。
山东罗迅科技开发有限公司。
这位28岁的“海归”博士已经研究光学软件多年,正和团队协力,逐步打破国外公司对这一领域的技术垄断。徐靖霄目前是罗迅科技高级光学工程师及山东公司CEO。
2024年初,他从英国南安普顿大学博士毕业之后,没有像很多同学那样留在海外,或前往一线城市的大厂,而是回到家乡济南,开始在这家公司钻研光学仿真软件算法。
在济南对人才和新兴产业的执着与包容中,初创公司活力奔涌、创新不止,也让徐靖霄的理想逐渐照进现实。
山东罗迅科技开发有限公司。
学成回国:填补国内技术空白的初心
徐靖霄有别于很多留学博士的抉择,源于他多年不变的初心。
徐靖霄,山东罗迅科技开发有限公司CEO、高级光学工程师。
2019年,中美贸易摩擦不断升温。一些关键技术和核心零部件受制于西方垄断,发展受阻。尤其是工业软件方面,从工业制造业、建筑业等领域广泛使用的CAD类软件,到器件建模、光学仿真的EDA类软件,多数来自国外公司。
2020年发布的《中国工业软件产业白皮书》显示,CAD、CAE、EDA等研发设计类工业软件,国产化率仅约5%。
“当时,我感受到国家需要人才来补上这方面的短板。”2019年,徐靖霄的想法发生了比较大的改变。他认为,应该“多一些即时的反馈”,把自己所学的知识直接运用到现实生产中,希望自己能够在光学软件领域,为填补国内技术空白、突破“卡脖子”难题出力。
1997年,徐靖霄出生于济南历城一个教师家庭。他的祖父是山东大学的数学教授,父亲也任教于齐鲁工业大学。他从小深受两人影响。
“小学的时候,爷爷培养了我的数学和物理思想,对我的思维方式影响很大。”徐靖霄回忆,祖父去世后,父亲则一直陪伴他,教了他很多人生哲学。四五岁的时候,父亲便带他玩乒乓球;到了小学,他又开始学习网球,从小到大参加了很多网球比赛都是父亲陪着他一起。
在祖父和父亲的熏陶下,他从小成绩优异,“经常考第一”,性格沉稳,有自己的想法,是很多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2016年,他前往英国留学,在南安普顿大学电气工程专业学习。
他一直觉得将来会成为一名教师,教书育人,或者做一些科研工作。但中美贸易摩擦升级,让他最终选择了另一条道路。
本科毕业后,他因为成绩突出,获得南安普顿大学“直博”的机会。受中美贸易摩擦影响,他选择了光学仿真算法的研究方向。他所在大学的光电子研究中心(ORC)是全球光学研究领域最大、最成功的研究机构之一。全球多项光学领域的重要技术,均源自ORC,如光纤通信所使用的光放大器技术、广泛用于现代航空航天辅助导航的光纤陀螺技术等。
2024年,取得博士学位后,身边的同学考虑到更容易获得教职机会,大多留在了英国。徐靖霄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回国。“18岁出国时,我就有这种想法。中美贸易摩擦更坚定了我回国投身实业的信心。”
扎根光学仿真软件,突破“卡脖子”难题
2024年2月,徐靖霄回到济南,加入创业不久的罗迅科技,担任高级光学工程师。他在正式加入之前,已经对这家公司研究了很久。
2022年,原中国科学院微电子研究所副研究员赵复生在北京创立了罗迅科技,并很快与济南市合作,在当地启动了研发项目。
罗迅科技专注于光学CAE软件研发,致力于开发国际领先的新一代光学及光子学仿真软件。这些软件覆盖了光学领域的各种应用场景,如照明及成像系统、光学测量及感知、精密仪器、光刻系统、光通讯模块、光束整形、AR/VR光波导、抬头显示HUD、全息显示、可穿戴设备等。
多模块协同的跨尺度光学仿真平台界面。
“我来这里,是因为它的技术积累。它不是一家简单的初创公司。”徐靖霄介绍,罗迅科技从创立之时便与德国耶拿大学教授弗兰克·乌洛夫斯基(Frank Wyrowski)合作。后者是全球光学领域的顶尖学者,他的团队此前已开发了高速物理光学仿真软件VirtualLab Fusion,在业内处于领先地位。“这位德国教授是不可或缺的资源。”
“赵复生博士的团队也非常务实,鼓励内部创新,大家关系平等。”徐靖霄从南安普顿大学博士毕业之后,在多份工作邀约中很坚定地选择了这家创业企业。在他看来,这家公司创立以来一直在进行技术创新,打破国外技术垄断,与自己当初选择研究光学仿真领域的初心相符。
事实上,罗迅科技项目最初能够入驻济南,正是因为这种技术突破。2022年,山东罗迅科技参加了第五届中国(济南)新动能创新创业大赛,凭借在光学仿真领域的技术创新,成功从来自全球的数千个项目中脱颖而出,获得第五名,并因此得到济南市的政策扶持。
过去,无论是生产消费级的手机镜头,还是工业级的大型镜头,普遍使用美国软件Zemax或者codeV进行设计和分析光学系统。而在汽车照明、航空航天等领域,光学系统设计的主流软件同样是来自美国的Ansys SPEOS。在其他光学领域,核心仿真软件也几乎都来自国外企业。
罗迅科技成立之后,研发团队不断技术攻关,自主研发出了光学仿真软件VirtualLab Unity,可应用于以VR/AR、全息显示、精密光刻等为代表的新型高精尖光学系统的建模仿真。相比于国外同类软件,VirtualLab Unity能够实现更快速的物理光学建模,提高了设计效率。
广角鱼眼镜头设计。
“当年参赛时誓言要填补国内市场空白,打造全球领先的光学仿真软件。如今,我们团队在济南做到了!”2024年11月,徐靖霄代表罗迅科技出席第七届中国(济南)新动能创新创业大赛时讲到。
“我们目标是用一款软件打通所有光学相关的环节。”徐靖霄介绍,目前罗迅科技光学仿真软件已覆盖多个领域,比很多国外同行走得更靠前,“像美国不少公司只涉及某一个点,比如一个软件只做镜头设计,没法做其他的。而我们囊括了整个光学领域。”
徐靖霄进入罗迅科技后,在公司突破“卡脖子”难题过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他在罗迅科技主要负责微纳光学算法研发以及相关产品设计。“这是我的老本行。我将其实现并应用在公司软件上,实现了微纳光学从0到1的开发。”除此之外,他也负责其他产品线的算法研发,如光学镀膜产品和OLED屏。其中,光学镀膜产品已公开发售,在功能上已经可以和国外同类产品竞争。
2025年9月,徐靖霄由于在算法领域的出色贡献,升任罗迅科技山东公司CEO。徐靖霄博士也将在新的岗位上,迎接新的挑战。
济南:适合年轻人的舞台
济南虽是北方城市,却以水闻名,河溪纵横,泉水众多,拥有“名泉72处”,尤以趵突泉最为著名。
水,正是徐靖霄热爱济南的一个重要原因。他用“小桥流水”来形容这座城市的生活。周末时,他喜欢和妻子徜徉在泉水旁,在大明湖划划船,在某条小溪边坐一坐,看看书,或者发发呆,只要能看到水,便感到心旷神怡。
如此宜居的环境,也是这位留英博士选择回到济南工作的一大缘由。他去过很多城市,最后发现,还是最喜欢济南的气候和环境。他觉得,这里像北方的“小江南”,却又不那么潮湿,干爽得正合适,融合了南北方的优点。
实际上,在取得南安普顿大学博士学位后,他也获得了包括北上广深在内的多座城市的工作机会。“我是济南人,熟悉济南,也了解一线城市的节奏比较快,生活成本更高。至少在生活层面,济南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尽管冬天气温不高,但他觉得这是一座温暖的城市。18岁时的一次经历,令他对这座城市始终心怀特殊的感情。那一年,他骑自行车摔倒在一座立交桥底下,伤得有点重,痛苦地躺在地上,向路上招手求助。很快便有一位大姐走过来,热心扶起他,还送他去药店,帮忙敷药。
“这座城市总是有某个时刻击中你,人们都很善良。”在他看来,济南人的性格沉稳、务实、热情、包容,“一起共事,正合适”。
环境养人,又有包容性,再加上政策的激励,很难不让人选择留在这里。人才政策,也是徐靖霄选择济南时考虑的一个关键因素。
2022年,济南市推出《济南市人才服务支持政策(30条)》《济南市人才发展环境政策(30条)》,向各类人才给予支持、奖励、服务等优惠政策,并加大对高校院所、研发机构、科技企业等重要人才载体平台的政策支持。
根据“双30条”政策,博士、硕士研究生等人才可享受一次性购房补贴和每月生活补贴。其中,全球TOP200高校留学回国博士,每学年可申请5万元(总额不超过30万元)留学费用补贴。
“我博士四年,申请到了20万元的留学补贴,每个月还有1000多元的生活补贴,这对刚入职场的年轻人非常有吸引力。”徐靖霄介绍,在选择工作城市时,他对比了多个城市的人才招引政策,发现济南的政策更打动人。
徐靖霄扎根济南之后,人社局工作人员也多次到罗迅科技等企业调研,了解他和其他类似人才的需求。
当然,要用自己多年所学大展身手,也需要合适的舞台。
徐靖霄最终下定决心回到济南,正是因为这座城市在工业软件领域拥有深厚的产业基础。
济南软件产业历史悠久,多年来,持续引入创新项目,不断完善产业生态,已经成为“中国软件名城”。数据显示,2024年,济南软件业务收入占全国比重达4.2%,占山东省比重则为40.5%;其中,工业软件占全国比重为11.9%,实力突出。
“济南高新区聚集了很多软件企业和人才,我们过来会有很好的发展空间。”徐靖霄表示,自己学习的光学软件是一个细分领域,国内相关公司非常少,尤其是专门研发光学仿真软件的公司更是屈指可数,早早布局这一领域的济南是他专注本业的极少选择之一。
作为山东的传统工业基地,济南在积极推动传统制造向智能创造转型升级的同时,也大力培育扶持新兴产业,发展新质生产力,开辟了围绕新一代信息技术、节能与新能源汽车、集成电路、人工智能、生物医药、高端数控机床与机器人、新能源装备、精品钢、新材料、工业互联网等领域的全新产业格局。
为了推动新兴产业发展,吸引优质项目落地,济南市已经连续多年举办“新动能创新创业大赛”等活动。“很多有创新能力的创业公司,得到了政策支持,顺势就落地济南。”徐靖霄介绍,罗迅科技等创业项目的落地,进一步加速了济南新质生产力的发展,也吸引了更多年轻人来到这座城市。
澎湃新闻记者 谢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