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国航空报)
杨骁
风在停机坪上打转,卷着细沙掠过机身,干燥的凉意钻进防寒服领口,却没吹散阳光里那点稀薄的暖。战机静立着,蒙皮泛着冷光,像披了层霜色的铠甲,只等风歇时,便要振翅升空。
待命的间隙里,机械师老黄拎着帆布工具包走在前头,包带在他肩上压出浅淡的印子,里面的润滑脂罐偶尔碰撞,发出轻细的“嗒嗒”声,像在应和风声。徒弟小杨攥着块擦布跟在后面,目光落在师父后背——老黄的防寒服洗得泛白,却干净利落,袖口磨出了毛边,那是常年攥扳手、扶舱盖磨出来的痕迹。
“先从机身前端检查口开始。”老黄的声音混着风,不高却稳。他蹲下身,指尖扣住口盖的锁扣,指腹蹭过冰凉的金属,稍一用力,“咔嗒”一声轻响,口盖缓缓掀开。风里的细沙立刻往缝里钻,老黄早抬了手,用棉布轻轻挡住开口,另一只手蘸了点乳白的润滑脂,指尖在锁扣的活动轴上细细抹开。油脂裹住金属,在阳光下泛着柔润的光,他边涂边说:“这口盖天天开合,天冷风干的,轴上缺了油,用不了几次就磨出沟,下次检查再想开盖,可就费劲了。”
小杨学着师父的样子,伸手去扶机翼下的检修口盖,动作却有些生涩,盖沿晃了晃。老黄赶紧伸手帮他稳住,掌心贴着冰凉的金属说:“慢着点,这些‘关节’跟人的膝盖似的,得顺着劲来。”他把润滑脂罐递过去,看着小杨小心翼翼地将油脂抹在铰链上,又补了句:“飞机跟咱开的汽车一个理,哪样不得勤着保养?汽车缺了机油跑不动,这‘铁翼’的关节没了油,天冷风烈的,下次开口盖指不定就卡壳。咱们多上这一次油,就是给它多添一份稳妥。”
风渐渐软了些,偶尔飘来几粒细碎的雪籽,落在蒙皮上转瞬化了。师徒俩沿着机身慢慢走,从电源舱口盖到发动机舱口盖,每个可开启的盖片,都被他们细细打理。老黄的手指粗糙,却格外灵活,在细小的铰链间穿梭,擦去沙尘,抹上油脂,动作熟练:“保养不是应付事,得摸透这些部件的‘脾气’。这舱盖的铰链软,油要少而匀;起落架舱的锁扣硬,得多抹两层,才能抗住低温。”
小杨边听边点头,衣袖上沾了些润滑脂,却没在意。他看着师父专注的侧脸,阳光落在老黄鬓角的白发上,又映在铮亮的金属锁扣上,忽然懂了:这些看似琐碎的涂抹,不是简单的“上油”,是给“铁翼”的铠甲做养护,是把安全藏在每一个看不见的铰链里。
最后一个口盖合上时,老黄拍了拍手上的浮尘,工具包里的润滑脂罐空了小半。风又起了,却好像没那么冷了,战机的蒙皮在阳光下泛着暖光,那些被油脂浸润的关节,正悄悄攒着劲,等着下一次与风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