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上观新闻)
今天烧了一只上海人怀旧的菜:萝卜丝烧带鱼。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上海人在菜场里最容易买到的海鲜可以说是带鱼吧。带鱼是海鱼,当时大海里野生的带鱼银光闪闪,渔民们一网一网打上岸,运输到上海菜市场卖。我们袋里有钱买四指宽的大带鱼,差钱就选两指宽的“猫鱼”。开渔季能买到热气带鱼,“猫鱼”再小味道也是鲜的;而冬天就只有冷库中拉来一板板冻成冰坨子的冷气带鱼,融化后的冰带鱼再大口感也是木乎乎的。城里人有什么办法,大带鱼过年还得凭鱼票供应,平时想吃带鱼得天不亮就起床,能排一歇队买到也不错了。
带鱼买回家,暴腌干煎最好吃。宁波人用咸菜烧黄鱼,有时候也烧带鱼,“腌”笃鲜鱼肉会更鲜。本地人用萝卜丝红烧带鱼,两条带鱼可以烧成扑扑满一大碗。肉头厚的大带鱼不能委屈它,派头大点纯红烧,老抽生抽混合,黄酒白糖放足。姆妈厨房间里烧好浓油赤酱一碗红烧带鱼,端进房间放在饭桌上,放学回家饿瘪肚皮的男小人,走过路过偷一块先吃起来,哇这味道!
我小时候家里过惯了紧日子,倒是很喜欢吃萝卜丝烧带鱼,说是红烧,颜色不太红,就是现在被称为“家烧”鱼,汤水略多烧得入味的那种。很多同时代上海人回忆到冬天,晚饭隔夜那碗萝卜丝烧带鱼吃剩的鱼汤,第二天会结冻,早饭盛一碗热泡饭,用萝卜丝带鱼冻过,好吃得不得了。真是这样啊,如果鱼冻里吃到一粒塌塌酥的大蒜头,也不管嘴巴里残留的大蒜味道,嘴巴一揩,开开心心去学校。
怀旧体现在吃穿用上,是一种不由自主地由眼前及岁月的念想。我日常喜欢烧家常菜,像萝卜丝烧带鱼,大蒜头烧黄鱼,咸菜冬笋炒肉丝,三鲜砂锅等老式上海菜时不时烧来吃,怀怀旧。与家人一起用餐时,由菜及人及事,会聊起童年时光,父母在的时候,兄弟姐妹满堂,家里连凳子都不够用。回过神来环顾四周,那些过年过节的热闹景象,竟已离去那么久远,再不能追回。
萝卜丝烧带鱼,要用油将带鱼双面煎一下,洋葱丝、萝卜丝依次煸软,带鱼铺在上面,下料酒、生抽、白糖、胡椒粉,加点水盖锅盖煮5到10分钟,让鱼味渗透入萝卜丝中。这碗菜烧得淡一点,可以空口吃,也可下饭。过去宁波阿娘一直关照说“咸鱼淡肉”,意思是肉要烧得淡一点,鱼要烧得咸一点,桌上的小菜别名叫“下饭”,目的性摆在那里。如今我们为了身体健康都恐油恐盐,吃的米饭也减量了不少,桌上的菜不是用来下饭的,而米饭应该给它起个别名为“配菜”。
有一次我们组团去内蒙古旅游,在当地饭店里吃桌餐,上来的菜每只都寡淡,我奇了怪了,便问服务员,你们做菜是不是不放盐啊,服务员说是的。为啥啊?因为你们是上海人啊。我们厨师一直被你们投诉菜太咸,他一听说上海人来,索性就不放盐了,前面的客人吃咸的,炒菜锅里总还留着点盐味的。全体上海人惊呆三秒钟。后来我们再去吃,落座后,团友忙不迭关照服务员,小菜烧咸点!
有空烧一只怀旧菜,萝卜丝洋葱烧带鱼。
原标题:《孔明珠:烧一只怀旧的菜》
栏目编辑:郭影 文字编辑:吴南瑶 金晶
来源:作者:孔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