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现代商业银行杂志）

在2025金融舞台上，中小银行合并重组大潮迭起。村镇银行、农商银行等正加速“退场”。根据国家金融监管总局公布的信息及企业预警通最新数据显示，截至目前，年内已有368家银行因监管批复合并或批复解散而注销，总数已超去年全年。其中，“消失”的村镇银行达176家，占总退出量近“半壁江山”。

“中小金融机构减量提质成效明显”“相当部分省份已实现高风险中小机构动态清零”，在9月举行的“高质量完成‘十四五’规划”系列主题新闻发布会上，金融监管总局局长李云泽如是总结过去五年金融风险防范化解的阶段性成效。

伴随改革洗牌，存款人的利益如何保障、重组后业务怎样平稳过渡、市场格局将如何演变等问题也受到市场关注。

上海金融与发展实验室主任曾刚表示，面向未来，政策层面还需“一体推进中小金融机构风险处置和转型发展”，在风险化解的基础上，转变和提升中小金融机构的治理和经营能力，在推动中小金融机构实现更高质量发展的同时，为服务实体经济、推动经济社会发展作出更大贡献。

超300家中小银行年内“消失”

11月26日，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大连监管局发布公告，同意大连甘井子浦发村镇银行解散，其全部资产、负债、业务、网点、人员及其他权利和义务将由浦发银行承接。此前一日，富民浦发村镇银行也因被主发起行上海浦东发展银行收购而解散。

无独有偶，11月25日，深圳坪山珠江村镇银行、鹤山珠江村镇银行发布公告称，广州农商银行拟吸收合并两家银行，并改建设立为广州农商银行的分支机构。吸收合并后，两家村镇银行解散并注销法人资格，其全部业务、财产、债权债务及其他一切权利义务由合并后存续的广州农商银行承继。

在吸收合并的同时，多地农商行和村镇银行仍不断传来解散的消息。据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公开的行政许可信息统计，仅11月以来，至少已有陕西咸阳秦都农商行、陕西咸阳渭城农商行、朝阳柳城村镇银行等28家机构被监管批复解散。

企业预警通统计数据显示，截至11月28日，年内因监管批复合并或批复解散而注销的银行分别达到125家、243家，合计368家。具体来看，这些“消失”的银行法人中，村镇银行占比最高，因批复合并和批复解散而注销的村镇银行分别为67家、141家；农商行则分别有32家、47家。此外，根据国家金融监管总局公布的金融许可证信息，截至11月28日，今年以来共有176家村镇银行出现在“退出列表”中，超过去年全年村镇银行退出机构的总和。

联合资信金融评级团队的报告指出，村镇银行数量占中国全部银行业金融机构数量的比重虽超三分之一，但资产和负债占比不足1%，自身抗风险能力较弱。“很多村镇银行产品结构过于单一，主要集中于存贷款业务，没有手机银行，也未与第三方平台合作，业务创新能力不足；加上不少机构地处偏远，如同网络金融时代的孤岛。此外，部分地方中小银行股权结构相对复杂，公司治理不完善，在近年经济结构调整下，资产质量恶化，风险化解更具紧迫性。”有业内专家坦言。

在招联首席研究员董希淼看来，中小银行加快“瘦身”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既有历史包袱也有现实冲击，既有周期性因素也有结构性问题，其中治理不完善、缺乏约束与制衡是突出掣肘。农村中小银行在股权结构方面有待优化，部分银行股东资质较弱，一些股东缺乏长期投资的意愿和能力，对银行长远发展不够关心。

“金融机构合并重组，是按照市场化、法治化原则，更好发挥金融机构作用、推进风险防范化解的重要举措。这不仅有助于减少高风险金融机构，还能有效降低风险防范化解成本。”中国邮政储蓄银行研究员娄飞鹏表示。

国有大行入局

在本轮中小银行改革“前半程”，发起行多为全国性股份制银行、城商行、农商行，而今年，国有大行多番下场。

10月26日，锦州银行发布提示公告，经批准，由中国工商银行（下称“工行”）收购承接其相关资产、负债、业务、网点和人员。这是国有大行首次收购城商行。

11月5日，锦州银行进一步发布正式公告，工行将在11月15日、16日期间对锦州银行相关业务实施迁移，迁移期间网点暂停营业。迁移完成后，锦州银行网点将承接转换为工行网点，经营地址不变，全面受理各项金融业务。

同日，辽宁、黑龙江、大连、北京等多地金融监管分局发布批复，同意锦州银行共174家支行更名为工行分支机构。

对用户来说，最关心的是业务如何衔接。

“业务迁移完成后，门头会换成工行的牌子，存款客户可在原（锦州银行）网点或工行任意网点继续办理存款业务，合法权益不受影响，如果持有的是锦州银行芯片卡，则无需换卡。之后往这个账户汇款时，需选择工行行名和相应支付系统行号，锦州银行行名行号将停止使用，但交易与资金安全不受影响。”多位锦州银行员工表示，具体可关注公告或咨询客户经理。

从行业视角看，这次收购最为关键的意义，在于为化解区域性金融风险提供了“国有大行主导+市场化承接”的实践。

2019年，锦州银行爆发流动性危机，成为高风险金融机构，进行改革重组。彼时工行就作为战略投资者之一，通过全资子公司工银投资入股了锦州银行。

苏商银行特约研究员薛洪言分析称，此次收购清晰释放了监管层“主动化解金融风险”与“强化国有资本战略支撑”的双重导向。一方面，以市场化承接的方式处置问题机构，体现了维护金融稳定与避免社会震荡的精准平衡；另一方面，国有大行深度介入地方金融改革，实质是将区域经济发展与国家金融战略更紧密地绑定，通过国有资本的“输血”与“赋能”，增强对东北等重点区域的金融支持力度。

这也是对中小银行改革化险工作的落实。近年来，监管部门持续推动中小银行改革化险，坚持市场化、法治化处置原则，“一省一策”“一行一策”分类施策。对于国有大型金融机构，2023年10月召开的中央金融工作会议曾指出，支持其做优做强，当好服务实体经济的主力军和维护金融稳定的压舱石；在有效防范化解金融风险方面，会议强调要“及时处置中小金融机构风险”。

除了“收编”城商行，今年国有大行还出手受让农商行、村镇银行。

“村改支”“村改分”渐成主流

一般而言，村镇银行风险化解主要有四类举措：支持主发起行向村镇银行补充资本、适度有序推进村镇银行兼并重组、引进合格战略投资者开展收购和注资、强化对主发起行的激励约束。截至目前，村镇银行改革化险已探索出多种模式，包括村镇银行被合并后变为新设支行（简称“村改支”）、变为新设分行（简称“村改分”）以及被收购等。

例如，今年1月，昆仑银行获批收购塔城昆仑村镇银行，并设立昆仑银行塔城分行等4家支行；3月，内蒙古银行获批收购呼和浩特市新城蒙银村镇银行、磴口蒙银村镇银行、察哈尔右翼前旗蒙银村镇银行等机构，并设立相应支行。

根据金融监管总局官网的批复信息，仅今年上半年，就有超50家村镇银行通过“村改支”“村改分”等方式完成兼并重组。从合并主体来看，除区域性中小银行外，股份行甚至国有大行也加入了这一行列。

6月23日，金融监管总局官网披露，江津监管分局同意中国工商银行股份有限公司收购重庆璧山工银村镇银行有限责任公司，并设立中国工商银行股份有限公司重庆璧山中央大街支行。这也是国有大行参与“村改支”的首个案例。

对此，中国银行研究院研究员杜阳表示，村镇银行合并可实现人力、物力和信息资源的整合共享，提高资源利用效率；同时，通过改为支行，能建立更完善的信息系统和风险控制体系，提升运营效率和风险管理水平。村镇银行被吸收合并为支行后，集团可对其进行更具针对性的支持和指导，增强其资本实力，使其更好地支持当地经济发展，满足企业和个人的融资需求，提供更多元的金融产品和服务。

“‘村改支’能将村镇银行业务直接纳入主发起行管理，有助于增强服务能力，更有效地推进改革化险。”董希淼认为，未来应给予村镇银行更多差异化政策支持，提升其规模化经营能力和抗风险能力。

“减量提质”仍将持续推进

中小银行重组合并无疑是加速地方金融机构优化整合的重要因素。2025年政府工作报告指出，要积极防范金融领域风险，按照市场化、法治化原则，一体推进地方中小金融机构风险处置和转型发展，综合采取补充资本金、兼并重组、市场退出等方式分类化解风险。

随着省联社改革深入，已有11个省市地区成立省级农商行或农商联合银行，大批中小银行并入省级或市级统一法人银行，仅内蒙古农商银行就整合了当地120家农信机构。“可以预见的是，随着近期多地筹建市级统一法人农商银行的步伐加快，未来还将有一批地方中小银行法人‘消失’。”上述业内专家坦言。

对中小银行而言，立足当地开展特色化经营是业界公认的出路。“我们目前的发展定位是普惠金融，重点工作是支农支小支微。地方银行深耕地方，与广大百姓情感连接、信任连接基础牢；对乡风民俗理解深，对农村产业经济了解深。下一步继续做实普惠金融，服务好乡村振兴。”一家农商行行长表示。

“总体上，中小银行改革化险思路日渐清晰，‘兼并重组、减量提质’成为主要模式。”上海金融与发展实验室首席专家、主任曾刚表示，中小银行改革化险的核心思路是推动主发起行并购或引入新股东（打包转让），在缩减数量的同时，增强资本实力、优化股权结构，提升经营效率和抗风险能力。

董希淼认为，未来我国中小银行重组速度将进一步加快，村镇银行数量会逐步减少。需要强调的是，兼并重组并非“一招鲜”，防范化解金融风险、推动中小银行健康发展，也同时应重视其自身作用。金融管理部门及其他相关部门可考虑给予中小银行差别化税收政策等支持；同时，对投资、管理村镇银行意愿较强、管理措施到位、风险化解成效显著的机构，应给予一定激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