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黄英

周五上午，阳光透过窗户，懒洋洋地铺在课桌上。教完生字，我布置了书写练习，孩子们都埋头写起来。小俊却坐着一动不动。我很纳闷，他平时做作业很积极，今天是怎么了？我连忙走过去，轻声问：“怎么不写作业？”他低下头，声音如虫鸣：“没有铅笔。”“才发的新铅笔呢？”我不禁责怪他的粗心。“不见了。”他的头埋得更低了。见此情形，我转身走向教室后方的铁皮柜，希望能从中找到备用的铅笔。我翻找了一阵，却一无所获。

这时，一个含混不清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给……你。”我惊讶地回头，发现竟然是小勇。那个坐在角落，头发油腻腻、智力有问题的男孩。

此刻，他正伸长手臂举着一支铅笔。那支金色的铅笔，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他和小俊之间，隔着两张课桌，像隔着一条小小的河。那支铅笔，就是他努力搭起的一座“桥”。我快步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铅笔，递给了小俊。趁此机会，我表扬了小勇，他害羞地低下头，脸颊泛起一层红晕。

之后，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他身上。他在书桌里摸索一番后，掏出一截短得可怜的铅笔头。看样子已经被削了无数次，斑驳的漆皮下已经露出灰白的木头。他握着那截铅笔头，眼睛专注地盯着作业本，一笔一画，写着那永恒的“1”。这一次，我没纠正他。

我的视线，落在他身旁胀鼓鼓的塑料袋：“小勇，装的什么？”他用拇指和食指扯着身上的衣服：“我的……衣服！”说完，他献宝似的拉开口袋，一股汗臭味扑鼻而来。我才知道，急着回家的他，等不及下午父亲来学校收拾，自己提前装好了衣物。“小勇会自己收衣服了，太棒啦！”我的鼓励和同学们的掌声，让他的脸上再添了一层红晕。

小勇的母亲智力也有问题，全家靠着他60多岁的父亲种地收入和救济金生活。父亲老来得子，把他当成宝，什么事都舍不得让他做。他的卫生习惯很差，脾气也很倔，刚来学校时不洗脸，不刷牙，更不愿意洗澡、换衣服，浑身散发着一股臭味，同学们都不愿意和他玩。多数时间他一个人坐在教室的角落。

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孩子，却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最好的铅笔让给了同学。这件事，让我决定重新认识他。我透过他涂得乱七八糟的作业本，看到他专注的眼神……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作为一名特殊教育教师，最需要的，或许不是渊博的知识，也不是高超的教学技巧，而是一颗柔软的心，能看见这些残疾孩子被“不一样”遮盖住的闪光点，并努力让那些如露珠般晶莹的光，照亮他们的人生。

（作者系重庆市散文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