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机时代已从根本上重塑了战争形态。美国陆军正在缩减其直升机采购与研发计划，这引发“美国陆军是否正放弃直升机”的讨论？

据参考消息网日前报道，五角大楼从持续进行的乌克兰战争中观察到，双方均有大量直升机被对方的无人驾驶飞行器（无人机）击落。这些损失，再加上先进防空系统造成的损耗，让美国陆军对继续支持有人驾驶旋翼机的采购犹豫不决。此外，美国陆军目前还面临资源紧缩的问题。

美国陆军调整直升机采购和发展计划

美国陆军正在缩减其直升机采购与研发计划，实际上已暂停（或至少调整）部分采购项目与相关计划。

美国“未来攻击侦察机”（FARA）项目下马是美国陆军对有人驾驶直升机发展的战略评估后作出的选择。

美国陆军2024年的《航空投资再平衡》计划表明，陆军打算在原型机阶段就停止多款新型有人驾驶直升机的研发。与之相对的是，陆军希望投资于持久性平台和无人系统，同时计划淘汰那些五角大楼认为在未来对抗环境中不再适用的老旧直升机。与此同时，部分被取消项目的资金将重新投入现有机型（如UH-60“黑鹰”通用直升机）的升级改造，而非研发全新机型。这一决策既体现了对维持美国直升机工业基础的考量，也反映出淘汰陈旧平台的趋势。

“未来攻击侦察机”（FARA）计划便是这一问题的典型例子，该计划旨在研发一款未来攻击和侦察直升机——弥补OH-58D“基奥瓦勇士”直升机退役后出现的轻型攻击和武装侦察能力缺口。该项目在2018年启动，计划在2023财年年底前结束并作出选型决定，2028年开始批量生产。但在2024年2月，美陆军宣布将终止已耗资近24亿美元的“未来攻击侦察机”（FARA）项目，引起各方高度关注。

FARA项目下马主要原因是基于平台能力不适应新的战略要求、应用场景和作战能力面临无人机系统挑战、发展优先级下调等三方面因素考虑。这一举措代表着一次战略转向，而非单纯的预算削减（尽管预算削减也是原因之一）。尤其是俄乌冲突中的深刻教训促使美国陆军对增购直升机和新直升机项目进行评估。在这场军事冲突中，无人系统已对有人驾驶直升机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察打一体无人机、中大型自杀式无人机、消费级无人机、FPV等各种类型的无人机充斥着战场，一方面这些无人机尤其是察打一体无人机、巡飞弹、消费级无人机和FPV执行了大量以往直升机（武装直升机）的任务，比如反坦克、打击工事等火力支援，而且成本低，操纵人员还几乎不用冒生命风险。

比如上文提到的美军FARA项目，美陆军在2024年3月给美国国会提交的证词中称，俄乌冲突和中东冲突提示陆军应考虑将无人和天基装备组合以执行原来设想的由FARA承担的侦察任务，这一组合能力可以用更低的成本提供持续和丰富的感知。

乌克兰军队使用自杀式无人机击中俄军米-8直升机。

另一方面是无人机和各种防空火力不仅给直升机造成了较大的杀伤，而且还大幅压缩了其战场生存空间。11月22日，乌克兰特种作战部队（SSO）发布了一段足以载入军事史册的视频，显示乌军使用固定翼自杀式无人机，在距离前线约200公里的俄罗斯领空（俄罗斯罗斯托夫州库泰尼科沃附近），成功击落了一架俄军直升机，从视频看应该是米-8或米-28武装直升机。在此之前，俄乌双方都公布过使用无人机击落对方直升机的案例。其实，无人机击落直升机的数量并不多，更多是自杀式无人机对前线机场或直升机起降场的打击。由于直升机作战半径有限，大部分要靠近前线部署，乌克兰多次动用自杀式无人机或其他远程武器打击俄军前线机场，摧毁了不少俄军直升机。

根据相关统计，截至2024年底，俄军投入的600余架直升机中已有144架损毁，战损率飙升至24%。其中，61架卡-52武装直升机和43架米-8运输直升机的损失尤为引人注目。据分析，空中击落占比最高，达到88架，其次是停放于机场时遭无人机、导弹或炮火袭击。

有人驾驶直升机会被淘汰吗？

直升机不太可能再像过去那样成为决胜因素，在新的战争时代正面临越来越严峻的考验。以美国为例，美国防部正在重新评估其采购“黑鹰”等有人驾驶空中平台的承诺，转而计划到2028年采购多达100万架无人机。

美国AH-64“阿帕奇”武装直升机发射“长钉”NLOS导弹。

需要说明的是，美国陆军并未停止所有直升机采购，只是调整了采购计划。但毫无疑问，一旦这些项目被陆军限制推进，则将构成一次重大战略转变。长期以来，陆军高度依赖直升机进出战场热点区域，而未来直升机的替代方案，将切实改变陆军的战术与战略。

无人机在这场战争中彻底改变了低空作战的规则。双方动用侦察无人机持续监控前线，为炮兵和直升机提供实时目标数据；动用经过改造的消费级无人机投弹或发动自杀式袭击，打击对方有生力量和武器装备。在这种情况下，武装直升机很多时候是充当火力平台，伺机出动打击目标。

随着军事科技的进步，直升机的作战职能确实面临重新定位。无人机系统在侦察监视、火力支援等领域已逐步取代部分传统直升机任务，但这种职能转移并非意味着直升机将被淘汰，而是促使其向更加专业化的方向发展。在笔者看来，侦察直升机的发展将不再受到重视，武装直升机将深度与无人机协同作战，运输机发展则呈现无人化和有人化共同发展的局面。

直升机和无人机协同作战的优势除了降低飞行员风险外，还可利用后方指挥人员（包括直升机飞行员）的智慧和综合判断能力，排除干扰，在复杂条件下指挥和协调无人机完成作战任务。比如无人机与武装直升机协同作战，直升机以超低空飞行躲避敌方雷达侦察，进入比较安全的区域，指挥无人机以极低的高度前出进行侦察，后方直升机并对无人机回传的实时侦察信息进行判读，选择目标后发射导弹，导弹由前出的无人机进行制导。如果前出侦察的无人机携带弹药的察打一体无人机，也可以在直升机控制下发动攻击，或一同发动攻击。在这个时候，武装直升机扮演空中战术节点的角色，既保持独立作战能力，又可作为信息化作战体系的重要神经末梢。

无人机协同作战已经引起了各军事强国的高度重视。2004年，美国波音公司开始研究“空中有人/无人系统技术”（AMUST），2006年，“阿帕奇”成功验证了控制一架“无人小鸟”无人机所携带的武器。当年，美国另一家军工巨头——洛·马公司研制的新型指挥控制系统MCA在UH-60直升机通过战术通用数据链对一架“猎人”无人机进行控制。

卡-52武装直升机展示Kh-38导弹。

由于地面防空系统对直升机威胁的增加，现在越来越多的武装直升机开始配备射程更远的导弹。以往，武装直升机配备的反坦克导弹射程一般在10公里以内，而现在射程超过15公里甚至20公里的导弹也开始成为标配。比如俄罗斯卡-52直升机在俄乌冲突开始使用射程接近40公里的Kh-38M系列导弹。再比如，美国陆军AH-64“阿帕奇”武装直升机开始携带以色列制造的“长钉”NLOS（非视距）导弹，其射程达到32公里，远程打击能力大幅提升，而且在大部分中近程防空导弹射程之外，有助提升直升机的生存能力。

在运输直升机方面，大型多旋翼无人机和无人直升机也会迎来发展潮，有人驾驶运输直升机的发展也将受到影响。10月13日，在华盛顿特区举行的美国陆军协会（AUSA）年度主会议上，现已归属洛克希德·马丁公司的西科斯基公司公开了一款全新全无人驾驶版“黑鹰”直升机。该机具备2963公里的自部署航程和14小时无加油续航能力，可搭载内部副油箱以增加航程或延长驻空时间。根据配置不同，可在机舱内部及外挂点运输4吨左右超尺寸货物，内置无人地面车辆，并发射数十个侦察监视无人机和巡飞弹。

无人机的普及是不是有人驾驶直升机的终结还不好说，但是深刻影响其发展是必然的。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如果主动适应技术普及化趋势，有人驾驶直升机等传统装备也能在与无人系统的共存中焕发新生。

澎湃新闻特约撰稿 林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