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F金融）

目录

一、财务报表的底层逻辑

二、表内业务与表外业务的区别与联系

三、资产出表界定的主要标准

四、金融资产出表判断的四步法

五、ABS 出表问题六、银行不良资产处置问题

前言

在错综复杂的金融领域，“表内业务” 与 “表外业务” 堪称贯穿行业运行的核心关键词。这对看似朴素的概念，实则是解码现代商业银行运营逻辑、洞悉金融创新核心脉络，乃至把握系统性风险生成机制的关键钥匙。

尽管金融业务的形态迭代迅速、模式千变万化，但追本溯源不难发现，许多创新业务的本质，都是围绕 “资产负债组合在表内与表外之间合理迁移” 这一核心逻辑展开的。

那么，究竟什么是 “出表”？这里的 “表”，特指企业的财务报表。“出表” 顾名思义，就是将原本列示在财务报表中的特定会计科目，通过合规的会计处理与业务安排转移出去，最终实现企业风险的分散、转移或降低的目标。

一、财务报表的底层逻辑

（一）资产负债表的核心地位

资产负债表作为财务报表体系中的核心成员，是反映企业财务状况的 “晴雨表”。不同行业、不同经营范围的企业，其资产负债表呈现的会计科目会存在差异。为了更精准地解读表内、表外业务的本质，本文将主要站在金融机构（尤其是商业银行）的视角展开分析。

（二）资产负债表的恒等原理

编制企业资产负债表时，必须严格遵循 “资产 = 负债 + 所有者权益” 这一核心恒等式。这一恒等式不仅是会计记账的根本准则，更是穿透企业财务状况、理解其资金来源与运用逻辑的核心钥匙。

下面结合央行网站公布的银行类机构资产负债表统计数据，具体拆解商业银行的资产负债结构：

1. 1.资产端核心构成

• 储备资产：作为商业银行的 “流动性基石”，涵盖准备金存款与库存现金两大核心部分，其中准备金存款又细分为法定存款准备金（满足监管最低要求）和超额存款准备金（应对日常支付波动），是银行履行监管义务与保障资金流动性的基础。

• 对政府债权：主要是商业银行持有的各类政府债券，以国债为核心标的。这类资产具备流动性强、信用风险低的显著特点，是银行优化资产结构、平衡收益与风险的重要工具。

• 对其他存款性公司债权：集中体现银行之间的同业资金往来活动，具体包括同业存款、同业拆借、持有同业存单等业务形式，是银行间市场流动性循环的核心组成部分。

• 对其他金融机构债权：指商业银行向基金公司、证券公司、信托公司等非银行金融机构提供的借款，深刻反映了银行业与非银金融机构之间的资金联动与业务协同关系。

• 对非金融机构债权和对其他居民部门债权：分别对应商业银行向企业发放的经营性贷款（如制造业贷款）和向个人发放的消费类贷款（如个人住房抵押贷款、汽车贷款等），这类资产是商业银行最主要的盈利来源，直接决定了银行的核心收益水平。

1. 2.负债端核心构成

• 非金融机构及住户负债：主要是居民个人和企业存入银行的各类存款，包括活期存款、定期存款、大额存单等。这是商业银行最稳定、最主要的资金来源，也是银行开展信用创造业务的基础。

• 对中央银行负债：指商业银行从中央银行获取的资金支持，具体包括逆回购、再贷款等业务形式，是中央银行向市场投放基础货币、调节市场流动性的重要渠道。

二、表内业务与表外业务的区别与联系

（一）表内业务和表外业务的定义

• 表内业务：特指商业银行开展的、可直接在资产负债表中清晰列示的业务类型，主要划分为资产业务与负债业务两大板块。典型的表内资产类业务包括贷款、贸易融资、票据融资、融资租赁、透支、各项垫款等；表内负债类业务则涵盖存款、同业拆入、向央行借款等常见形式。

• 表外业务：指商业银行从事的、按照现行会计准则无需计入资产负债表内，不直接形成现实的资产或负债，但能够对当期损益产生影响的业务。表外业务分为狭义和广义两个范畴：

• 狭义表外业务：特指那些虽未纳入资产负债表核算，但与表内资产业务或负债业务存在紧密关联的业务形态。银行在经办这类业务时，并未发生实际的货币收付，也无需垫付任何资金，但未来可能因契约条款的触发，转变为表内的资产或负债。因此，这类表外业务也被称为或有资产业务、或有负债业务。

• 广义表外业务：除了狭义表外业务，还涵盖了结算、代理、咨询等无风险或低风险的中间业务，本质上包含了银行所有不反映在资产负债表中的经营活动。

（二）出表与回表：表内外业务的动态转换

表内业务与表外业务的划分，本质上是会计处理规则差异导致的分类结果，因此同一业务在不同发展阶段，可能会在表内与表外之间发生动态迁移。也就是说，在特定条件下，表外业务可以转化为表内业务，表内业务也可以转化为表外业务。

• 表内业务转为表外业务（出表）：核心原因是原本确定性的业务事项，转变为需要由不确定事项来证实其是否发生，按照会计准则要求，应从表内科目转移至表外科目核算。例如，银行买入未到期票据的行为属于表内业务（计入资产端），但当银行将这一票据提前转让给其他主体后，银行的付款责任就从原本的确定性责任，转变为 “仅在卖出的票据被拒付时才需承担责任” 的不确定性责任。因此，银行在卖出票据时，可将该资产从表内销记，同时在表外登记这一不确定的付款责任，直至票据到期、不确定性完全消失，再正式销记表外业务。

• 表外业务转为表内业务（回表）：主要是因为或有资产业务、或有负债业务最终形成了确定性的资产或负债，此时需从表外核算转换为表内科目核算。例如，银行开具信用证（一种有条件的付款保证）属于典型的表外业务，在开具时无需计入资产负债表；但如果客户未能按合同约定履行付款义务，银行就必须向收款人支付合同款项，这一行为会直接导致银行资产负债发生实质性变化。此时，银行需将该笔业务作为资产业务核算，从而实现从表外到表内的转换。

由此可见，表外业务并非与资产负债表毫无关联，反而可能通过未来的事项触发，对银行的资产负债状况产生不确定的影响。这种 “未来不确定性” 正是表外业务复杂性和潜在风险性的核心根源。

三、出表界定的主要标准

“资产出表”，通俗来讲，就是将企业资产负债表左侧（资产端）的相关会计科目，通过转让、转移等方式移出报表，或通过会计处理实现不再纳入报表核算的结果，常见的如应收账款、固定资产、存货等资产的出表。

（一）金融资产出表

根据《企业会计准则第 23 号 — 金融资产转移》，金融资产能否出表，核心判断标准有三项，分别是风险和报酬转移测试、控制权测试、过手测试，具体要求如下：

• 风险和报酬转移测试：企业需首先判断，是否已将金融资产所有权层面几乎全部的风险与报酬转移给转入方。如果能够确认转移了几乎所有的风险和报酬，则可终止确认该金融资产，认定为成功出表。在实务操作中，通常将 “几乎所有” 的比例阈值界定为 90% 左右。

• 控制权测试：如果企业既没有转移、也没有保留金融资产所有权上几乎所有的风险和报酬，则需要进一步判断是否放弃了对该金融资产的控制权。若已明确放弃控制权，即可终止确认该金融资产，认定为出表；若仍保留控制权，则不能完全出表。

• 过手测试：针对资产证券化中的过手协议等特定金融资产转移方式，需满足 “不垫付、不抵押、不延误” 三大核心条件，确保基础资产的风险实现有效隔离。只有通过过手测试，该笔资产转移才具备被认定为出表的前提条件。

（二）非金融资产出表的界定

对于非金融资产的出表判断，主要依据《企业会计准则第 33 号 —— 合并财务报表》，核心判断标准包括两项：

• 控制权判断：企业需明确是否对拟出表的资产或相关主体（如特殊目的实体 SPV）仍然具有控制权。如果企业已失去对 SPV 或相关资产的控制权，则可实现非金融资产的出表。

• 经济行为权利和可变回报：需综合考量企业对相关资产是否仍享有实质性的经济行为权利，是否能够获取该资产产生的可变回报，以及权利与回报之间的对应关系。如果企业不再享有相关经济权利，也无法获取对应的可变回报，则可判定为非金融资产出表。

四、金融资产出表判断的四步法：会计视角下的决策逻辑

判断金融资产能否出表，会计师事务所通常遵循一套严密的逻辑流程。以 ABS（资产证券化）产品为例，这一流程可概括为四个关键步骤：判断是否合并报表、过手测试、风险报酬转移测试、控制测试，环环相扣、层层递进。

（一）是否合并 SPV

第一步需明确原始权益人是否需要将特殊目的载体（SPV）纳入合并财务报表范围。若 SPV 被纳入合并范围，则该笔证券化交易将被视为合并范围内的内部交易，无论后续测试结果如何，在合并报表层面都无法实现完全出表。

判断是否合并 SPV 的核心，在于评估原始权益人对 SPV 是否具有控制权，具体需从三个维度综合考量：

• 权力维度：原始权益人是否能够主导 SPV 的核心相关活动，例如担任资产服务机构，自主决策逾期资产的催收方式、资产处置策略等；

• 可变回报维度：原始权益人是否通过持有次级证券、收取资产服务费等方式，暴露于 SPV 的价值波动风险中，即是否能够获取或承担 SPV 产生的可变回报；

• 权力与回报的关联维度：原始权益人能否运用其对 SPV 的主导权力，直接影响自身获取回报的金额或水平。

在国内实务操作中，原始权益人常常同时兼任资产服务机构、次级投资者等多重角色，这种多重身份叠加的情况，极易触发 SPV 的合并条件，从而影响出表效果。

（二）过手测试

过手测试的核心目标，是判断基础资产产生的现金流量是否 “原汁原味” 地传递给投资者，未经过原始权益人的 “过滤、截留或干预”。根据会计准则要求，过手测试需同时满足以下三个条件：

• 不垫付：原始权益人无义务支付本应由最终收款方（投资者）承担的相关费用，不得因现金流暂时缺口而自行垫付资金；

• 不挪用：原始权益人不得将归集的基础资产现金流量用于再投资（如购买其他证券、出借资金等），需确保资金专款专用、全额转付；

• 不延迟：原始权益人必须在约定时限内，及时将收到的基础资产现金流转付给最终投资者，不得无故拖延或滞留资金。

只有成功通过过手测试，该笔资产转移在会计层面才被认可为 “真实转移”，后续出表判断才有继续推进的意义。

（三）风险与报酬转移测试

通过过手测试后，需对原始权益人转移的基础资产风险与报酬比例进行量化评估。实务中常用的测算方法包括标准差法或预期信用损失法，核心计算公式为：风险报酬转移比例 = 1 − 资产转让后现金流标准差 / 资产转让前现金流标准差

实务操作中，行业普遍遵循以下判定阈值：

• 转移比例＞90%：视为原始权益人已转移了基础资产几乎所有的风险与报酬，可认定为完全出表；

• 转移比例＜10%（部分场景下为 25%）：视为原始权益人仍保留了基础资产几乎所有的风险与报酬，不能实现出表；

• 转移比例介于上述两者之间：视为既未转移、也未保留几乎所有的风险与报酬，需进入下一步控制测试。

（四）控制测试

当风险报酬转移比例落入 “灰色地带” 时，需进一步判断原始权益人是否放弃了对该金融资产的控制权。控制测试的关键判断标准为：受让方（通常为 SPV）是否具备将该资产整体出售给独立第三方的实际能力，且原始权益人无法通过附加条款（如回购义务、优先购买权等）限制这一出售权利。

若测试结果为原始权益人未保留控制权，则可终止确认该金融资产，认定为出表；若原始权益人仍保留控制权，则需按照 “继续涉入程度” 确认相关资产与负债，即实现部分出表。

五、ABS 出表问题

在资产证券化（ABS）项目的全生命周期中，“出表认定” 始终是发行机构关注的核心焦点，其结果直接影响企业财务结构优化、监管指标达标等关键诉求。对普通企业而言，推动 ABS 出表的核心动因在于盘活存量资产（将低流动性资产转化为现金）、优化财务报表结构（降低资产负债率）；对银行等金融机构而言，ABS 出表则具有更重要的现实意义 —— 例如在房地产贷款集中度管理制度下，银行可通过发行 RMBS（个人住房抵押贷款证券化）产品，释放房贷额度，缓解监管指标压力。此外，随着资管新规的全面落地，大量表外资产面临 “回表” 压力，通过 ABS 出表可提前释放表内空间，为承接回表资产做好准备。

从本质上看，ABS 出表与否的核心判定，其实是判断该笔证券化交易应被界定为 “真实销售” 还是 “担保融资”，两者的会计处理方式存在显著差异：

若能实现出表，证券化交易将被认定为销售行为，转让利得计入利润表，低流动性的基础资产转化为高流动性的现金资产；若无法出表，则视为抵质押融资，募集资金需确认为新增负债，企业资产负债率将随之上升。

（一）哪些资产可以出表？债权类 vs 收益权类

探讨 ABS 出表问题前，需先明确核心前提：并非所有类型的资产都具备出表可能性。从会计核算本质来看，“出表” 仅适用于已在企业资产负债表中确认的 “现有资产”，这类资产对应的正是债权类 ABS 产品，例如银行贷款、应收账款、租赁租金等。这类资产已明确列示在企业报表中，其转让行为可能构成会计意义上的 “真实销售”，从而实现出表。

而收益权类 ABS，如供气、供电收费权、高速公路通行费收益权、景区门票收入权等，其本质是企业获取未来经济利益的权利，属于尚未实现的未来营业收入，并未在当前财务报表中确认为资产。由于这类资产本身 “不在表上”，自然不存在 “出表” 的前提，因此在会计处理上，收益权类 ABS 通常被界定为以未来收费权为质押的融资行为。

两类资产的典型形态对比如下：

（二）发行人财务报表处理

ABS 的会计处理需严格遵循《企业会计准则》相关要求，核心处理原则与结果如下表所示：

1. 完全出表

完全出表在实务操作中难度较高，但通过合理的交易结构设计，部分企业可实现这一目标。例如，将 ABS 产品设计为平层结构（不区分优先级、次级），全部对外销售，并由母公司或第三方担保公司提供增信支持，在这种结构下，原始权益人层面通常可实现完全出表。

完全出表状态下，证券化交易被认定为销售性质，原本流动性较低的基础资产（如应收账款）将转换为高流动性的现金资产和自持证券（若有）。发行 ABS 后，企业资产负债表将体现为货币资金增加，对应的基础资产（如应收账款、持有至到期投资等）减少，不会新增负债；若产品溢价或折价发行，产生的差额将计入营业外收入或营业外支出，直接影响当期利润。此时，企业通常不再承担原有基础资产的收益波动风险（自持部分除外）。

完全出表的核心会计处理如下：

2. 完全不出表

完全不出表是 ABS 业务中最常见的情况。这类交易本质上被认定为担保融资，发行 ABS 后，企业资产负债表将体现为货币资金（银行存款）增加，同时其他非流动负债、其他流动负债或一年内到期的非流动负债同步增加，直接导致企业资产负债率上升。基础资产或对应项目产生的未来现金流量，将专门用于偿还 ABS 产品的本金和利息，其会计处理逻辑与现金流质押贷款类似。

完全不出表的核心会计处理如下：

3. 部分出表

部分出表的核心是 “继续涉入”，即原始权益人未完全放弃对基础资产的风险与报酬，也未完全转移控制权，需按继续涉入程度确认相关资产与负债。继续涉入的常见形式包括：以金融资产部分转移的方式继续涉入、通过期权合同继续涉入、以担保方式继续涉入等，其中实务操作中以 “金融资产部分转移” 为主要形式。

部分出表状态下，需根据会计认定的 “继续涉入资产比例”，将募集资金和基础资产分别划分为 “出表部分” 和 “未出表部分”：未出表部分按继续涉入原则确认相关资产与负债；出表部分则可按照真实销售的原则进行会计处理。

部分出表的核心会计处理如下：

（三）关注相关科目隐藏的潜在风险

ABS 发行过程中，投资者和监管机构可通过重点关注特定会计科目，初步判断产品的出表情况与潜在风险，例如其他流动资产、一年内到期的非流动资产、其他非流动资产等科目的详细构成。

ABS 产品的出表认定结果，会在产品募集说明书中明确披露，具体位置通常在 “中介机构意见” 章节中会计顾问出具的专项意见部分。对于部分出表的产品，部分募集说明书会详细披露 “继续涉入资产的具体比例”，此时需重点关注继续涉入资产的规模 —— 该部分资产的最大风险敞口通常等于其账面价值；对于完全出表的产品，需特别关注是否附加了相关担保合同或回购条款，若存在关联方提供差额补足或担保的情况，则可能构成企业的隐性债务，需警惕潜在风险。

【案例 1】招银和家 2021-3（RMBS）募集说明书中关于完全出表的表述节选：（一）管理层的初步看法及其基础招商银行管理层（以下简称 “管理层”）的初步看法是，拟实施交易将导致：

• 招商银行将无需在合并财务报表中对此特殊目的信托进行合并；

• 招商银行已转移该个人住房抵押贷款所有权上几乎所有的风险和报酬，应当终止确认该等金融资产。（二）会计顾问意见根据德勤华永对有关拟实施交易的描述的阅读、对相关会计准则的理解以及招商银行管理层提供的风险计量模型计算结果，德勤华永赞同招商银行的观点，即招商银行无需在合并财务报表中对特殊目的的信托予以合并。（资料来源：募集说明书，华西证券研究所）

【案例 2】工元乐居 2021-6（RMBS）募集说明书中关于部分出表的表述节选：1.22 风险和报酬的转移根据工商银行意图，拟实施交易划分为二档优先级（A-1、A-2）和次级档资产支持证券，工商银行拟持有全部次级档资产支持证券，总持有规模占本次总发行规模的 9.42%。同时工商银行作为贷款服务机构受托于中海信托提供相应的贷款后续管理服务，并收取服务报酬。根据管理层提供的风险计量模型计算，通过拟实施交易，信贷资产所有权上约 53.35% 的风险和报酬得到了转移。2. 德勤的评论总结概要根据德勤对有关拟实施交易的描述的阅读、对前述会计准则的理解以及管理层提供的风险计量模型计算结果，德勤赞同工商银行的观点，即工商银行应当在其合并财务报表中对特殊目的信托予以合并，按照其对被转移资产的继续涉入的程度，继续确认有关金融资产，并相应确认相关负债。（资料来源：募集说明书，华西证券研究所）

六、银行不良资产处置问题

步入每年四季度，银行业往往会掀起一波不良资产处置的 “攻坚浪潮”。据银登中心最新披露的数据显示，10 月以来，已有近 10 家银行密集发布不良贷款转让公告，涵盖国有大型商业银行、全国性股份制商业银行、农村商业银行乃至村镇银行等多元机构类型。这些待处置的不良资产主要集中在个人消费贷款和经营性贷款领域，多个资产包的未偿本息总额已超过亿元，其中更出现了百亿级规模的 “重磅” 资产包，引发市场广泛关注。

（一）不良资产处置呈加速趋势

为应对短期风险指标压力（如不良贷款率、拨备覆盖率等），同时兼顾中长期风险管理目标，每年下半年尤其是四季度，加快不良资产转让步伐已成为银行业的行业常态。

典型案例 1：10 月 9 日，广州农商行发布公告称，董事会已批准一项 “潜在非常重大出售事项”，拟转让规模约 189.28 亿元的信贷资产包。该资产包截至今年 6 月末的本金规模为 149.78 亿元，应付利息 38.97 亿元，另含相关费用；截至 2025 年 6 月 30 日，该笔资产的未经审计账面价值约为 121.32 亿元。

典型案例 2：10 月 11 日，交通银行青岛分行加入不良资产转让行列，公告出售个人消费贷款不良资产包。该资产包未偿本息合计约 1.12 亿元，其中未偿本金 9517.64 万元，利息 1648.6 万元，涉及 2177 户借款人。该行明确标注，这批不良贷款均属于五级分类中的 “损失” 类，竞价起始价为 957 万元，加价幅度为 1 万元。

（二）处置策略差异的考量分析

面对规模庞大的不良资产，银行通常会综合运用自行催收、协议处置、债务重组、批量转让、资产证券化等多种处置方式，但无论采用何种方式，其拍卖、转让、定价环节均已实现高度市场化。

从近期披露的案例来看，银行的处置策略呈现明显差异：广州农商行选择一次性打包转让近 190 亿元的大额资产包，而其他银行则多采用分批次挂牌转让的方式。这两种策略各有优劣，背后反映了银行不同的处置逻辑：

1. 一次性转让大额资产包：核心优势在于处置效率高，能够快速实现不良资产的集中出清，大幅降低银行后续的资产维护与管理成本；但该策略对买方的资金实力、风险处置能力要求极高，可能面临潜在买家不足、定价承压的问题。

2. 小额多笔分批次转让：核心优势在于灵活性强，可根据资产包的具体质量、行业属性，精准匹配不同类型的处置机构（如资产管理公司、专业催收机构等），有助于提升资产定价的精准度和最终回收率；但该策略的操作流程相对复杂，交易成本较高，对银行内部的资产分类、台账管理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

（三）出表迫切原因分析

银行之所以急于通过转让实现不良资产出表，核心在于这一操作能带来多重经营效益，具体可从以下维度分析：

1. 优化资产质量，缓解监管压力：转让不良资产可直接降低银行的不良贷款率，减少贷款减值准备的计提金额，有效改善资产质量指标；同时，不良资产出表可降低资本占用，为下一年度的新增贷款投放腾挪空间，进而带动银行资本充足率提升、流动性状况改善，更好地满足监管要求。

2. 提升资本充足率：银行业分析师指出，银行不良资产的风险权重普遍较高，在风险加权资产的计算中占比较大，而风险加权资产正是资本充足率的分母。当高权重的不良资产被转让出表后，风险加权资产规模会相应减小，在资本总额不变的情况下，资本充足率将得到直接提升。这一逻辑与 2024 年 1 月 1 日起施行的《商业银行资本管理办法》中 “对不同资信状况投资者采用差异化信用风险权重” 的规定高度契合。

3. 增强资金流动性，优化资产结构：将流动性较差的不良资产转让后，银行可将回收的资金投入到其他优质资产或潜在高收益项目中，提升资金使用效率和业务灵活性。广州农商银行在公告中明确表示，此次交易能使该行尽快将资产变现收回，将资金用于其他潜在优质资产投资或其他投资活动，进而优化资产结构，获取更优回报。

4. 提升盈利能力，实现收益增厚：不良资产的账面价值是经过减值准备计提后，反映在资产负债表上的净值。如果不良资产的转让底价高于其账面价值，那么转让行为将给银行带来直接的贷款处置收益，增厚当期利润。值得注意的是，即便部分银行对不良资产进行打折处理，其转让底价仍可能高于资产的账面价值。例如，渤海银行拟转让资产的账面价值为 483.1 亿元，转让底价为 488.83 亿元，若按底价成交，可实现贷款处置损益 5.73 亿元；广州农商银行拟转让资产的账面价值为 121.32 亿元，转让底价为 122 亿元，按底价成交也可获得一定的处置收益。

（四）处置面临的问题

尽管银行不良资产处置意愿强烈，但当前市场仍面临多重挑战，具体体现在以下方面：

1. 处置压力集中凸显：当前银行业不良资产处置压力主要集中在三个维度：一是零售不良率持续上升，个人消费贷、信用卡透支类不良资产的逾期天数普遍超过两年，处置难度大、回收成本高，已成为行业风险防控的 “痛点”；二是区域分化加剧，部分经济下行压力较大的区域，不良资产集中爆发，处置渠道相对有限；三是风险积压严重，尽管上市银行整体不良生成率边际稳定（近几年维持在 0.7% 左右，较 2015 年峰值有所回落），但仍处于较高水平，资产质量压力并未完全消除。

2. 市场处置环境复杂：中国邮政储蓄银行研究员娄飞鹏指出，当前不良资产转让市场面临低回收率、处置成本高、市场参与者对风险资产估值分歧大等多重挑战。例如，部分不良资产的债务人偿债能力弱，导致回收难度大；而专业处置机构的参与度、处置技术水平有限，进一步推高了处置成本；此外，不同机构对风险资产的估值模型、风险判断存在差异，容易导致交易难以达成。

针对这些问题，业内普遍认为，突破挑战的关键在于完善市场化定价机制、推动处置渠道多元化、强化科技赋能（如运用大数据、人工智能提升催收效率和估值精准度）。娄飞鹏进一步建议，推动不良资产处置业务向纵深发展，需聚焦两大重点：一是加强不良资产的精细化分类管理，通过精准划分资产质量等级、行业属性、风险特征，提升处置的针对性与效率；二是优化处置流程，引入更多专业机构参与，加快不良资产的处置速度，缓解行业风险积压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