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广播电视台
城市之声每晚九点FM929《徐徐时光》
夜色粲然 暖心相伴
越来越大的城市,越来越多的人群。每一盏灯,每一辆车,每一张面孔都代表着一种生活。人生有千万种可能性,我们只是偶然地,成为了现在的自己。《徐徐时光》,100个人的100种生活。记录鲜活的人生角色和他们独一无二的故事。
对谈 | 徐徐 X 潘润南
徐徐:
你看短剧吗?我几乎没有在朋友圈里看到有人分享短剧,但在私下聊天的时候,我知道很多人都在看,包括学历很高的朋友,都说一刷就停不下来。好土好上头。
不久前有一天,我们在办公室里聊到短剧,同事怡子说,你们知道不知道合肥被叫做“竖店”,我们听不懂,她就说,不是有个影视城叫“横店”吗,那合肥就是拍短剧的“竖店”。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合肥的短剧行业如此蓬勃。
而今天,我要带你认识的这个人,正是站在这个时代风口浪尖的短剧导演——潘润南。
他刚做了一件让很多人惊讶的事:在经济低迷的当下,砸下500万,建了一个安徽最大的3500平米的短剧拍摄基地。
朋友都说:“你疯了!”他却说:“我只是看到了风口。”
潘润南:
01“我们是白日梦的造梦者”
你怎么理解短剧?我问。“短剧从来就不是艺术,它是纯粹的消费品。”潘润南的语气平静。“平台和投资人没有耐心陪你玩艺术,他们要的是立竿见影的回报。今天爆了一部剧,明天同样的剧本换批演员重拍一遍,照样有人买单,这就是行业的现状。”
在他的理解中,短剧产业更像是一条高效运转的流水线:编剧是产品设计师,导演是生产线主任,演员则是装配工人,共同批量制造着一个个60秒的白日梦。
“如果说电影是满汉全席,需要细细品味;那么短剧就是精神快餐,追求的是即刻满足。我们不在乎是否营养均衡,只关心这口滋味能不能让观众上瘾。”
它不像电影,要你思考人生、感悟人性。它只负责在60秒内,拉高你的肾上腺素,让你心跳加速、欲罢不能。
02 从2万草台班子到500万拍摄基地,追风口的人
潘润南的创业史,几乎就是中国网络影视发展的缩影。
2007年,他还是个扛着相机奔波于各个摄影棚的摄影师。2014年,不甘心永远做“乙方”的他,拉着一位从北京回来的导演,凑了个草台班子,拍摄了安徽第一部网络电影《无贱道》。
这部片子,毫无预兆的爆了。可能是我这个人有点运气吧,潘润南说。至今,也极少有网大的投资回报可以超越他,甚至可以说,网络大电影这个东西,就是从安徽,从合肥,从我们开始的。
“当时我们全部预算只有2万块,结果拍摄期间出了交通事故,赔了2万4。这部总投资4万多的电影,最后在全网获得了300万的分账。”回忆起这段经历,潘润南的眼神依然会发光,“那个春节,我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赶紧上班,拍下一部!”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资本大量涌入,网大市场迅速内卷。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注意到了悄然崛起的短剧市场。
“最初我也看不上短剧,觉得太low。但当一个投资人拿着项目找到我时,我意识到时代变了。”潘润南坦言,“第一部短剧《亲爱的皇帝陛下》拍完后,我彻底明白了:在生存面前,艺术理想需要暂时让步。”
“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03 霸道总裁实现了你的情绪代偿
我和潘润南分享了我看《家里家外》的感受,一个离婚带着男孩的女人,被一个又帅又当官的男人深深爱上,而且特别宠她。最让我触动的是,每当婆媳、姑嫂关系出现矛盾时,这个男人永远毫不犹豫地站在老婆身边。”
潘润南会心一笑,接过我的话:“这不就对了?它精准地满足了每个女人心里都渴望的一个好丈夫形象。
“不仅如此,”我补充道,“我发现短剧里的坏人,报应来得特别快。不像传统电视剧,主角总是傻乎乎地善良,看得人干着急。在《家里家外》里,恶婆婆、坏小姑几乎立刻就会受到惩罚,那种‘现世报’的爽感,简直是为疲惫生活量身定做的情绪按摩。”潘润南点点头:“这就是我们说的:观众要的不是深刻,是痛快。”
在短剧里,好人一出场就知道是好人,坏人从第一帧就开始使坏;恶婆婆永远在第三集得到报应,霸道总裁总会在最关键时刻英雄救美。好人一定会赢,坏人一定会输,爱情一定会圆满。在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世界里,这种确定性本身就是一种治愈。”
短剧的精髓是什么?我问。潘润南说:它不给观众任何思考的时间。30秒一个转折,每60秒一个高潮。确保观众在刷剧过程中持续获得多巴胺刺激。每一集结尾那个让人心痒难耐的“钩子”,都是经过无数次测试的成熟套路。
04 “你看到的每一个‘扇巴掌’,都是借位”
短剧出现频率最高的画面就是“扇巴掌”,你扇过来,我扇过去。“都是真扇吗?现场是什么样的?”当然都是借位。“一巴掌下去脸红了,后面就没法拍了。”短剧的拍摄现场,没有艺术家的纠结,只有商人的效率。“导演,没时间了,赶下一场!”这是片场最常听到的话。
一部100分钟的短剧,电影要拍7-15天,他们只要4天。“没时间NG,没时间磨镜头,没时间谈理想。”
05 残酷的行业生态:这个行业,比民工还辛苦
在外人看来,短剧行业光鲜亮丽——演员导演日薪数千,但潘润南用一句话戳破了这个泡沫:“这个行业,其实比民工还辛苦。”
工作人员每天工作14小时以上是常态,日薪却只有80-1000元。摄影师傅整天肩扛几十斤的设备,灯光师在高温下一站就是整天。
然而即便如此,每天仍有无数年轻人涌向这个行业。在他的拍摄基地评论区,最常见的问题就是“潘导,需要演员吗?”
“每个人都有个演员梦,都渴望在镜头前展现自己。短剧的低门槛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哪怕只是露个脸,说句台词,也仿佛在说——我曾触碰过我的梦想。”
06 如果有一天,我可以不为钱拍戏
采访接近尾声,我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如果完全抛开商业和流量,你最想拍什么样的故事?”
潘润南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最终,他抬起头,露出一个复杂的微笑:
“我想拍一个《万亿女富豪爱上拍短剧的我》。”
我们都笑了,但笑声过后是更深的沉默。这个看似玩笑的回答,或许正藏着这个时代创作者最深的无奈——他们精通流量密码,却比任何人都怀念那个能够从容讲述长故事的年代.......
写在最后:
跟潘导聊完,我的心情有些复杂。
我们这代人,似乎总是活在一种矛盾里:一边向往着艺术的深刻与悠长,一边又无法抗拒速食文化的精准投喂。我们嘲笑短剧的“土”和“爽”,却在无数个疲惫的深夜里,被它不动声色地接住,给了我们一个不用动脑、只需感受的情绪按摩。
潘润南们,把那些我们在现实生活里求而不得的“完美伴侣”、“即刻复仇”和“逆风翻盘”,打包成一个个一分钟的梦境,明码标价。
他说“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这句话是时代洪流下,每一个具体的人为了生存而拼尽全力的真实底色。
所以,其实不必羞于承认你看过短剧。在接受周轶君的访谈中,贾樟柯说自己看了100部短剧,贾科长说:“它的戏剧性很激动,你能看到一些痛感!”莫言也曾说,他无法不爱赘婿和霸总的故事。所以短剧,它和一杯奶茶、一包薯片一样,是这个高速运转的时代,赐予我们的一点廉价的快乐和确定的慰藉。
也许很多年后,当人们回顾这个时代的精神生活,这些"土味"短剧会成为一个无法忽视的注脚 - 它们粗糙,浅白,抽象,却也提供了一个情绪释放的出口。就像这个夜晚,在合肥郊区的摄影棚里,可能又一个"保洁小妹"正在实现她的逆袭梦,而造梦的人们,还在为下一个60秒的精彩继续奋斗着。
最后,愿我们都能在快节奏的生活里,找到那个能安放自己所有情绪的角落。
徐徐时光,100种生活,100种光芒。
下一个主角,是你吗?